●欽定四庫全書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一
(宋)杜大珪 編
司馬文正公光行狀 蘇軾
曾祖政贈太子太保曾祖母薛氏贈温國太夫人祖炫試祕書省校書郎知耀州富平縣事贈太子太傅祖母皇甫氏贈温國太夫人父池尚書吏部郎中充天章閣待制贈太師追封温國公母聶氏贈温國太夫人公諱光字君實其先河内人晉安平獻王孚之後王之裔孫征東大將軍陽始葬今陜州夏縣涑水鄉子孫因家焉自髙祖曽祖皆以五代衰亂不仕富平府君始舉進士沒於縣令皆以氣節聞於鄉里而天章公以文學行義事真宗仁宗為轉運使御史知雜事三司副使歴知鳳翔河中同杭虢晉六州以清直仁厚聞於天下號稱一時名臣公自兒童凛然如成人七嵗聞講左氏春秋大愛之退為家人講即了其大義自是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渴寒暑年十五書無所不通文詞醇深有西漢風天章公當任子次及公公推與二從兄然後受補郊社齋郎再奏將作監主簿年二十舉進士甲科改奉禮郎以天章公在杭辭所遷官求簽書蘇州判官事以便親許之未上丁太夫人憂未除丁天章公憂執喪累年毁瘠如禮服除簽書武成軍判官事改大理評事為國子直講遷本寺丞故相龐籍名知人始與天章公遊見公而竒之及是為樞宻副使薦公召試館閣校勘同知太常禮院中官麥允言死詔以允言有軍功特給鹵簿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纓以朝且猶不可允言近習之臣非有元勲大勞而贈以三公之官給以一品鹵簿其為繁纓不亦大乎故相夏竦卒詔賜諡文正公言諡之美者極於文正竦何人可以當此書再上改諡文莊遷殿中丞除史館檢討修日厯改集賢校理龎籍為鄆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公感籍知已為盡力時趙元昊始臣河東貧甚官苦貴糴而民疲於逺輸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漢地公私雜耕天聖中始禁田河西者虜乃得稍蠶食其地俯窺麟州為河東憂籍請公按視公為畫五策宜因州中舊兵益禁兵三千廂兵五百築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虜不敢田則州西六十里無虜矣募民有能耕麟州閑田者復其稅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長復之耕者必衆官雖無所得而糴自賤可以漸紓河東之民籍移麟州如公言而兵官郭恩勇且狂夜開城門引千餘人渡河載酒食不為戰備遇敵死之議者歸罪於籍罷節度使知青州公守闕三上書乞獨坐其事不報籍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籍既沒升堂拜其妻如母撫其子如昆弟時人兩賢之改太常博士祠部員外郎直祕閣判吏部南曹遷開封府推官賜五品服交趾貢異獸謂之麟公言真偽不可知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為瑞若偽為逺夷笑願厚賜其使而還其獸因奏賦以諷遷度支員外郎判勾院擢修起居注五辭而後受判禮部有司奏六月朔日當食公言故事食不滿分或京師不見皆賀臣以為日食四方見京師不見天意人君為陰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獨不知其為災當益甚皆不當賀詔從之後遂以為常遷起居舍人同知諌院蘇轍舉直言策入第四等而考官以為不當收公言轍於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愛君憂國之心不可不收時宰相亦以為當黜仁宗不許曰求直言以直棄之天下其謂朕何公遂與諫官王陶同上疏願為宗廟社稷自重卻罷燕飲安養神氣後宫嬪御進見有度左右小臣賜予有節厚味腊毒無益奉養者皆不宜數御上嘉納之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諫官范鎮首發其議公時為并州通判聞而繼之上疏言禮大宗無子則小宗為之後為之後者為之子也願陛下擇宗室賢者使攝儲貳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不然則典宿衛尹京邑亦足以係天下之望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書公又與鎮書此大事不言則已言一出豈可復反願公以死争之於是鎮言之益力及公為諌官復上疏且面言臣昔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願陛下果斷而力行之時仁宗簡黙不言雖執政奏事首肯而已聞公言沈思乆之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公曰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下開納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公以所言付中書公曰不可願陛下自以意喻宰相是日公復言江淮鹽事詣中書白之宰相韓琦問公今日復何所言公黙計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廣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廟社稷大計也琦喻意不復言後十餘日有旨令公與御史裏行陳洙同詳定行户利害洙與公屏語曰日者大饗明堂韓公攝太尉洙為監察公從容謂洙曰君與司馬君實善君實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書欲發此議無自發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煩公也欲洙見公達此意耳時嘉祐六年閏八月也至九月公復上疏面言臣向者進說陛下欣然無難意謂即行矣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孫當千億何遽為此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猝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唐自文宗以後立嗣皆出於左右之意至有稱定策國老門生天子者此禍豈可勝言哉上大感悟曰送中書公至中書見琦等曰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夜半禁中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琦等皆唯唯曰敢不盡力後月餘詔英宗判宗正寺固辭不就職明年遂立為皇太子稱疾不入公復上疏言凡人爭絲毫之利至相争奪今皇子辭不貲之富至三百餘日不受命其賢於人逺矣有識聞之足以知陛下之聖能為天下得人然臣聞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辭皇子不當辭避使者不當徒反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責降且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兖國公主下嫁李瑋以驕恣聞公上疏言太宗時姚坦為兖王翊善有過必諌左右教王詐疾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問起居狀乳母曰王無疾以姚坦故鬱鬱成疾耳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為此汝輩教之杖乳母數十召坦慰勉之齊國獻穆大長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謙恭率禮天下稱其賢願陛下教子以太宗為法公主事夫以獻穆為法已而公主不安於李氏詔瑋出知衛州公主入居禁中而瑋母楊歸其兄璋散遣其家人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瑋尚主今乃母子離析家事流落陛下獨無雨露之感悽惻之心乎瑋既責降公主亦不得無罪上感悟詔公主降封沂國待李氏恩禮不衰判檢院權判國子監除知制誥力辭至八九改授天章閣待制兼侍講賜三品服仍知諫院上疏言經略安撫使以便宜從事出於兵興權制非永世法及將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貴倨自恃陵忽轉運使不得舉職朝廷務省事專行姑息之政至於胥史讙譁而逐御史中丞輦官悖慢而退宰相衛士凶逆而獄不窮姦澤加於舊軍人詈三司使而法官以為非犯階級於用法疑其餘有一夫流言於道路而為之變法推恩者多矣皆陵遲之漸不可以不正充媛董氏薨追贈婉儀又贈淑妃輟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諡行册禮葬給鹵簿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古者婦人無諡近制惟皇后有之鹵簿本以賞軍功未嘗施於婦人惟唐平陽公主有舉兵佐髙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給至韋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給鼓吹非令典不足法時有司新定後宫封贈法皇后與妃皆贈三代公言别嫌明微妃不當與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為此耳天聖親郊太妃止贈二代而况妃乎知嘉祐八年貢舉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聖光獻太后同聽政公首上疏言章獻明肅太后保佑先帝進賢退姦有大功於趙氏特以親用外戚小人故負謗天下今太后初攝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純如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當信用之鄙猥如馬季良讒諂如羅崇勲者當踈逺之則天下服又上疏英宗言漢宣帝為昭帝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為後元帝亦不追尊鉅鹿都尉南頓君惟哀安桓靈皆自旁親入繼大統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願以為戒時公所得仁宗遺賜珠金直百餘萬率同列三上章言國有大憂中外窘乏不可專用乾興故事若遺賜不可辭則宜許侍從以上進金錢佐山陵費不許公乃以所得珠為諫院公使錢金以遺其舅氏義不藏於家英宗疾既平皇太后還政公上疏言治身莫先於孝治國莫先於公其言切至皆母子間人所難言者時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寶乃供公極論以為不可當直下合同司移所屬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數奏太后以防矯偽曹佾除使相兩府皆遷公言佾無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今兩府皆遷無名若以還政為功則宿衛將帥内侍小臣必有覬望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遷公復爭之因論守忠大姦陛下為皇子非守忠意沮壊大策離間百端賴先帝不聽及陛下嗣位反覆革面交構兩宫國之大賊人之巨蠧乞斬於都市以謝天下詔以守忠為節度副使蘄州安置天下快之時有詔陜西刺民兵號義勇公上疏極論其害云康定慶厯間籍陜西民為鄉弓手已而刺為保捷指揮民被其毒兵終不可用遇敵先北正兵隨之每致崩潰縣官知其坐食無用汰遣歸農而惰游之人不能復反南畆彊者為盜弱者轉死父老至今流涕也今義勇何以異此章六上不從乞罷諌官不許王廣淵除直集賢院公言廣淵姦邪不可近昔漢景帝為太子召上左右飲衛綰獨稱疾不行及即位待綰有加周世宗鎮澶淵張美為三司吏掌州之錢穀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應之及即位薄其為人不用今廣淵當仁宗之世私自結於陛下豈忠臣哉願黜之以厲天下執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禮詔太常禮院與兩制議翰林學士王珪等相顧不敢先公獨奮筆立議曰為之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其私親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禮宜一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髙官大爵極其尊榮議成珪即敕吏以公手藁為案至今存焉時中外詾詾御史吕誨傅堯俞范純仁吕大防趙鼎趙瞻等皆爭之相繼降黜公上疏乞留之不可則乞與之皆貶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髙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國主使者訴於朝公與吕誨乞加宜罪不從明年西戎犯邊殺畧吏士趙滋為雄州專以猛悍治邊公亦論其不可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魚界河伐栁白溝之南者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為不材選將代之公言國家當邉域附順時好與之計較末節及其桀傲又從而姑息之近者西戎之禍生於髙宜北人之隙起於趙滋朝廷方賢此二人故邊臣皆以生事為能今若選將代中祐則來者必以滋為法而以中祐為戒漸不可長宜敕邊吏疆埸細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輕以矢刃相加者坐之京師大水公上疏論三事皆盡言無所隠諱除龍圖閣直學士判流内銓改右諫議大夫知治平四年貢舉神宗即位首擢公為翰林學士公力辭不許上面諭公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公曰臣不能為四六上曰如兩漢制詔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舉進士取髙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趨出上遣内臣至閤門彊公受告拜而不受趣公入謝曰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廷中以告置公懐中不得已乃受遂為御史中丞初中丞王陶論宰相不押常朝班為不臣宰相不從陶爭之力遂罷公既繼之言宰相不押班細故也陶言之過然愛禮存羊則不可已自頃宰相權重今陶復以言宰相罷則中丞不可復為臣願俟宰相押班然後就職上曰可陶既出知陳州謝章詆宰相不已執政議再貶陶公言陶誠可罪然陛下欲廣言路屈已受陶而宰相獨不能容乎乃已公上疏論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國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賞曰必罰其說甚備且曰臣昔為諫官即以此六言獻仁宗其後以獻英宗今以獻陛下平生力學所得盡在是矣公在英宗時與吕誨同論祖宗之制句當御藥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則出近嵗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資食其廪給非祖宗大意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為内侍省押班今除張茂則止四十八不可至是又言之因論髙居簡姦邪乞加逺竄章五上上為盡罷寄資内臣居簡亦補外未幾復留陳承禮劉有方二人公復争之又言近者王中正往陜西知涇州劉渙等諂事中正而鄜延鈐轄吳舜臣違失其意已而渙等進擢舜臣降黜權歸中正謗歸陛下是去一居簡得一居簡上手詔問公所從知公曰臣得之賔客非一人言事之有無惟陛下知之若無臣不敢避妄言之罪萬一有之不可不察詔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選等四人為閤門祗候公言國初草創天步尚艱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舊人為腹心耳目謂之隨龍非平日法也閤門祗候在文臣為館職豈可使厮役為之英宗山陵公為儀仗使賜金五十兩銀合三百兩三上章辭從之邊吏上言西戎部將嵬名山欲以横山之衆取諒祚以降詔邊臣招納其衆公上疏極論以為名山之衆未必能制諒祚幸而勝之滅一諒祚生一諒祚何利之有若其不勝必引衆歸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獨失信於諒祚又將失信於名山矣若名山餘衆尚多還北不可入南不受窮無所歸必將突據邊城以救其命陛下獨不見侯景之事乎上不聽遣將种諤發兵迎之取綏州費六十萬萬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兼翰林侍讀學士登州有不成婚婦謀殺其夫傷而不死者吏疑問即承知州事許遵讞之有司當婦絞而詔貸之遵上議凖律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婦當減二等不當絞詔公與王安石議之安石是遵議公言謀殺猶故殺也皆一事不可分若謀為所因與殺為二則故與殺亦可為二邪自宰相文彥博以下皆附公議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權知審官院百官上尊號公當答詔上疏言先帝親郊不受尊號天下莫不稱頌末年有建言者國家與契丹有往來書信彼有尊號而我獨無以為深恥於是群臣復以非時上尊號昔漢文帝時單于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不聞文帝復為大名以加之也願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上大悅手詔答公非卿朕不聞此言善為答詞使中外曉然知朕至誠非欺衆邀名者遂終身不復受尊號執政以河朔災傷國用不足乞今嵗親郊兩府不賜金帛送學士院取旨公言兩府所賜以匹兩計止二萬未足以救災宜自文臣兩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減半公與學士王珪王安石同對公言救災節用宜自貴近始可聽兩府辭賜安石曰常衮辭賜饌時議以為衮自知不能當辭位不當辭祿且國用不足非當今之急務也公曰衮辭祿猶賢於持祿固位者國用不足真急務安石言非是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公曰善理財者不過頭會箕斂以盡民財民窮為盜非國之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上用足公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不加賦而上用足不過設法陰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此乃桑弘羊欺漢武帝之言太史公書之以見武帝不明耳至其末年盜賊蠭起幾至於亂若武帝不悔禍昭帝不變法則漢幾亡爭議不已王珪進曰救災節用宜自貴近始司馬光言是也然所費無幾恐傷國體王安石言亦是惟明主裁擇上曰朕意與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會安石當制遂引常衮事責兩府兩府亦不復辭兼史館修撰上問公可為諫官者公薦吕誨誨以天章閣待制知諫院詔公與張茂則同相視二股河及土堤利害公用都水監丞宋昌言策乞於二股之西置土堤約水東流若東流日深北流自淺薪芻漸備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蘆河下流以紓恩兾深瀛以西之患時議者多不同公於上前反覆論難甚苦卒從之後皆如公言賜詔奬諭王安石始為政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建為青苗助役水利均輸之政置提舉官四十餘員行其法於天下謂之新法公上疏逆陳其利害曰後當如是行之十餘年無一不如公言者天下傳誦以公為真宰相雖田父野老皆號公司馬相公而婦人孺子知其為君實也邇英進讀至蕭何曹參事公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公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舊然則雖周亦用商政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漢武帝用張湯言取髙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數日吕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而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廵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百年不變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諷朝廷且譏臣為條例司官耳上問公惠卿言何如公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何名為變若四孟月朔屬民讀法為時變月變耶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廵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平國用中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修之非大壊不更造也大壊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而已則胥史足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則詆公曰光為侍從何不言言而不從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上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講畢賜坐户外將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舉朝訩訩何也王珪曰臣踈賤在闕門之外朝廷之事不能盡知借使聞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實也上曰聞則言之公曰青苗出息平民為之尚能以蠶食下户至饑寒流離况縣官法度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取則與之不願不彊也公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彊富民亦不彊也臣聞作法於凉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之何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時米斗十餘錢草束八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猶河東之和糴也上曰陜西行之乆矣民不以為病公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許之乎上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上已罷之幸甚上曰未罷也公曰京師有七年之儲而錢常乏若坐倉錢益乏米益陳奈何惠卿曰坐倉得米百萬斛則省東南百萬之漕以其錢供京師何患無錢公曰東南錢荒而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吳申起曰光言至論也公曰此皆細事不足煩人主但當擇人而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罰此則陛下職也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公趨出上曰卿得無以惠卿之言不樂乎公曰不敢韓琦上疏論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罷其法安石稱疾求去會拜公樞宻副使公上章力辭至六七曰上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不然終不敢受命上遣人謂公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公言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安石起視事青苗法卒不罷公亦卒不受命則以書喻安石三往反開喻苦至猶幸安石之聽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彼忠信之士於公當路時雖齟齬可憎後必徐得其力諂諛之人於今誠有順適之便一旦失勢必有賣公以自售者意謂吕惠卿對賔客輒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小人本以利合勢傾利移何所不至其後六年而惠卿叛安石上書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為也由是天下服公先知公求補外上猶欲用公公不可以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朝辭進對猶乞免本路青苗助役宣撫使下令分義勇四番欲以更戍邊選諸軍驍勇募閭里惡少為竒兵調民為乾糧皺飯雖内郡不被邊皆修城池樓櫓如邊郡且遣兵就糧長安河中邠三輔騷然公上疏極言方凶嵗公私困弊不可舉事而永興一路城池樓櫓皆不急乾糧皺飯昔嘗造後無用腐棄之宣撫司令臣皆未敢從若乏軍興臣坐之於是一路獨得免頃之詔移知許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臺以歸自是絶口不論事以祀明堂恩加上柱國至熈寧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詔求直言公讀詔泣下欲黙不忍乃復陳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邊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罷又以書責宰相吳充天子仁聖如此而公不言何也元豐五年公忽得語澀疾自疑當中風乃豫作遺表大畧如六事加詳盡感槩親書緘封置卧内且死當以授所善范純仁范祖禹使上之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臺四任提舉崇福宫官制行改太中大夫加資政殿學士神宗崩公赴闕臨衛士見公入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民遮道呼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聚觀之公懼會放辭謝遂徑歸洛太皇太后聞之詰問主者遣使勞公問所當先者公言近嵗士大夫以言為諱閭閻愁苦於下而上不知明主憂勤於上而下無所訴此罪在群臣而愚民無知歸怨先帝宜下詔首開言路從之下詔榜朝堂而當時有不欲者於詔語中設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陰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觀望朝廷之意以僥倖希進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譽若此者必罰無赦太皇太后封詔草以問公公曰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時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員外郎王諤皆應詔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懲天下言者皆以非職而言贖銅三十斤公具論其情改賜詔書行之天下從之於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數千人公方草具所當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罷減皇城内覘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無狀者三十餘人戒敕中外無敢苛刻暴斂廢導洛司物貨場及民所養户馬寛保馬限皆從中出大臣不與公上疏謝當今急務陛下畧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當萬死詔除公知陳州且過闕入見使者勞問相望於道至則拜門下侍郎公力辭不許數賜手詔先帝新棄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時而君辭位耶公不敢復辭以覃恩遷通議大夫初神宗皇帝以英偉絶人之資勵精求治凜凛乎漢宣帝唐太宗之上矣而宰相王安石用心過當急於功利小人得乘間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後者慕之爭先相髙而天下病矣先帝明聖獨覺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變雖安石亦自悔恨其去而復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變身危持之不肯改然先帝終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復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豐之末天下多故及二聖嗣位民日夜引領以觀新政而進說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欲稍損其甚者毛舉數事以塞人言公慨然爭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昔漢文帝除肉刑斬右趾者棄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武帝作鹽鐵搉酤均輸等法昭帝罷之唐代宗縱宦官公求賂遺置容省拘滯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罷之德宗晚年為宫市五坊小兒暴横鹽鐵月進羨餘順宗即位罷之當時悅服後世稱頌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乃定公以為治亂之機在於用人邪正一分則消長之勢自定每論事必以人物為先凡所進退皆天下所謂當然者然後朝廷清明人主始得聞天下利害之實遂罷保甲團教依義勇法嵗一閱保馬不復買見在者還監牧給諸軍廢市易法所儲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錢皆除其息京東鑄錢河北江西福建湖南鹽及福建茶法皆復其舊獨川陜茶以邊用未即罷遣使相視去其甚者户部左右曹錢穀皆領之尚書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隷五曹及寺監者皆歸户部使尚書周知其數量入以為出於是天下釋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時獨免役青苗將官之法猶在而西戎之議未决也山陵畢遷公正議大夫公自以不與顧命不敢當詔不許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詔公與尚書左丞吕公著朝會與執政異班再拜而已不舞蹈公疾益甚歎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乃力疾上疏論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罷之率用熈寧以前法有未便州縣監司節級以聞為一路一州一縣法詔即日行之又論西戎大畧以和戎為便用兵為非時異議者甚衆公持之益堅其後太師文彥博議與公合衆不能奪又論將官之害詔諸將兵皆隷州縣軍政委守令通决之又乞廢提舉常平司以其事歸之轉運使及提點刑獄公謂監司多新進少年務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於郡守中舉轉運使提點刑獄於通判中舉轉運判官又以文學德行吏事武略等為十科以求天下遺才命文臣升朝以上嵗舉經明行修一人以為進士髙選皆從之拜左僕射疾稍間將起視事詔免朝覲許以肩輿三日一入都堂或門下尚書省公不敢當曰不見君不可以視事詔公肩輿至内東門子康扶入對小殿且曰毋拜公惶恐入對延和殿再拜遂罷青苗錢專行常平糶糴法以嵗上中下熟為三等榖賤及下等則増價糴貴及上等則減價糶惟中等則否及下等而不糴及上等而不糶皆坐之時二聖恭儉慈孝視民如傷虚已以聽公公知无不為以身任天下之責數月復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太皇太后聞之慟上亦感涕不已時方躬祀明堂禮成不賀二聖皆臨其喪哭之哀甚輟視朝贈太師温國公襚以一品禮服賻銀三千兩絹四千匹賜龍腦水銀以斂命户部侍郎趙瞻入内内侍省押班馮宗道護其喪歸葬夏縣官其親族十人公忠信孝友恭儉正直出於天性自少及老語未嘗妄其好學如饑之嗜食於財利紛華如惡惡臭誠心自然天下信之退居於洛往來陜郊陜洛間皆化其德師其學法其儉有不善曰君實得無知之乎博學無所不通音樂律厯天文書數皆極其妙晚節尤好禮為冠婚喪祭法適古今之宜不喜釋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書其誕吾不信不事生產買第洛中僅庇風雨有田三頃喪其夫人質田以葬惡衣菲食以終其身自以遭遇聖明言聽計從欲以身徇天下躬親庶務不舍晝夜賔客見其體羸曰諸葛孔明二十罰以上皆親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公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諄諄不復自覺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既沒其家得遺奏八紙上之皆手札論當世要務京師民畫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飲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購之京師時畫工有致富者有文集八十巻資治通鑑二百九十四巻考異三十巻歴年圖七巻通歴八十巻稽古錄二十巻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巻翰林詞草三巻注古文孝經一巻易說二巻注繫辭二巻注老子道德論二巻集注太玄經八卷大學中庸義一巻集注揚子十三巻文中子傳一巻河外諮目三巻書儀八巻家範四巻續詩話一巻遊山行記十二巻醫問七篇其文如金玉榖帛藥石也必有適於用無益之文未嘗一語及之初公患歴代史繁重學者不能綜况於人主遂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氏體為通志八巻以進英宗悅之命公續其書置局祕閣以其素所賢者劉攽劉恕范祖禹為屬官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訖五代上下一千二百六十二載其是非疑似之間皆有辨論一事而數說者必考合異同而歸之一作考異以志之神宗尤重其書以為賢於荀悅親為製叙賜名資治通鑑詔邇英讀其書賜潁邸舊書二千四百二巻書成拜資政殿學士賜金帛甚厚娶張氏禮部尚書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國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為祕書省校書郎孫二人植桓皆承奉郎公歴事四朝皆為人主所敬然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報之常誦孟子之言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謂吾君不能謂之賊故雖議論違忤而神宗識其意待之愈厚及拜資政殿學士盖有意復用公也夫復用公者豈徒然哉將必行其所言公亦識其意故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嗚呼若先帝可謂知人矣其知之也深公可謂不負所知矣其報之也大軾從公遊二十年知公平生為詳故錄其大者為行狀其餘非天下所以治亂安危者皆不載謹狀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二
(宋)杜大珪 編
曽太師公亮行狀 曽肇
維曽氏系出於禹為姒姓其後有封于鄫者歴夏商周傳國不絶春秋時見滅於莒太子巫奔魯去邑為曽氏巫孫蒧實事孔子至參又以孝聞曰元申西繼見經傳其後乆晦不顯唐廣明中有自光州固始縣避亂徙家閩越遂為泉州晉江縣人者公之七世祖也又三世而生瓚是為公髙祖自髙祖而下三世皆仕閩越髙祖為泉州錄事叅軍曽祖秦公為司農少卿泉州節度掌書記皇祖魏公為泉州德化縣令皆奕世載德畜而不發至魏公始歸朝為殿中丞致仕皇考楚公遂以文學政事顯名朝廷至公而曽氏遂大顯矣楚公舉進士太宗朝與陳文忠公試於廷文皆傑出並授光祿寺丞直史館而楚公次文忠公為第二俄特遷殿中丞知宣州賜緋衣銀魚近世進士起家之盛未有如此者也終尚書刑部郎中集賢殿修撰公既貴贈楚公而上三世皆至公師封大國又封曽祖妣秦國太夫人蕭氏祖妣辛氏辛氏韓國魏國太夫人妣吳氏黄氏秦國楚國太夫人公少力學問能文章乾興初仁宗即位時楚公守池州以公持表入賀授試大理評事不赴調舉進士第五人中第授太常寺奉禮郎知杭州臨安縣未行改知越州會稽縣公初試吏即能聽决獄訟吏莫能欺縣有鑑湖溉民田湖溢則反為田病公為即曹娥江堤疏為此門泄湖水入江田以不病民至今賴之坐親戚置田部中公寔不知左遷監湖州酒務歸遷光祿寺丞監在京麴院嵗課大溢特遷祕書省著作佐郎明道改元覃恩遷祕書丞丁楚公憂服除監在京都商稅院遷太常博士近臣薦公學行授國子監直講是時元昊叛西邊朝廷議出兵討之公自以任博士得以古誼迪上且敵人反覆桀驁宜以德懐柔不率然後加兵著征懐書一篇奏之其後元昊請臣中國卒不出兵徙諸王府侍講兼睦親宅北宅講書潞王宫教授遷尚書屯田員外郎故事王府侍講嵗滿進記室直史館賜三品服公以積累而遷非其好也獻所為文召試學士院授集賢校理發解别頭進士得人為多後有至公卿者俄兼天章閣侍講史館檢討遷尚書兵部員外郎修起居注當試知制誥宰相賈文元公公友婿也以親嫌為言除天章閣待制遷尚書刑部郎中文元公罷遂知制誥兼史館修撰丁楚國太夫人憂服除召入翰林為學士遷中書舍人公自校理以至為學士皆兼待詔是時仁宗勵精稽古博延儒學之士講論六藝有不任職往往罷去獨公以道德勸講歴十餘年事有可以趣時為之者多傅經啓迪繇是眷奬加厚一日召執政侍從之臣策訪政事時公侍楚國太夫人疾謁告家居亟以手詔就問公條六事以獻其畧以謂完堡柵畜兵馬使主兵者乆於其任則敵騎不敢窺邊取之得其要任之盡其材則將帥不患無人損冗兵汰冗官節財用省徭役不專在農則耕者勸又陳古者取六郡良家子為宿衛及府兵番上十六衛之制以明今宿衛之失言狂者似直愛憎似忠以明聽言知人之難而人君得其言則當審覆而後行以消讒諛之風葢皆取當世之所先急而便於施行者以為說云既以經術開導人主至於朝廷典章故實律令文法無不練習而臨事明敏果敢歴判尚書刑部兵部吏部流内銓知審刑院太常禮院判太常寺兼知禮儀事句當三班院異時領省事者多以貴達且數遷徙類不省事吏得並縁為姦公周覽詔條考校簿書分别是非可否不為茍簡故所至舉職皆有能名其在刑部果於直人之枉選人以毆父妾得罪其實為妾所毆拒之因誤傷妾非毆也訴於刑部公欲直之同列之長者不從廼獨請對卒與之直三班吏員冗雜吏非賕賄不行又第貴戚權要子弟恃勢請謁公至盡取前後條目為之區處按以從事吏束手無能為而人亦不敢干以私後至者莫能易也其治他司亦然歐陽文忠公不妄許人至三班嘗以不敢易公舊事為言其為世所服如此與詳定編勅修武經總要多所裁定又嘗專奉詔修游藝集書成賜一子官辭不受數以疾請外改端明殿學士知鄭州鄭居數路要衝冠葢旁午州將疲於應接尠能及民事公獨詢訪閭里為之除害興利轉運使嵗多無名率斂而輔郡尤甚公至一切不報有不得已者使民以常賦代之民以不擾至今思之公為政惠和而尤能鈎考情偽禁戢姦盜郡故多冦攘公至悉竄他境路不拾遺民外户不閉至號公為曽開門嘗有使客亡橐中物移文求盜公諭以境内無盜必從者自為也索之果然使客慙服以為神明未幾復召入翰林為學士知開封府其政如為鄭時而人亦習聞公所為不勞而治强宗大姓莫敢犯法畿内之盜遁逃逺去京師肅然居三月擢為給事中叅知政事提舉修唐書時嘉祐三年六月也明年加禮部侍郎又明年除檢校太傅充樞宻使兼群牧制置使六年閏八月拜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公既執政益感激奮勵其為樞宻使修紀綱除弊事數裁損冗兵又更制圖籍以周知四方兵數登耗三路屯戍衆寡地理逺近及在相位與韓忠獻公戮力一心更唱迭和其所更革廢舉尤多以謂政事以仁民為先故其志尤急於去民所疾苦而補助其窮乏罷弛茶禁歸之於民籍户絶田收其租為廣惠倉以廩食窮獨其他施設多此類也當是時天下無事仁宗委政大臣埀拱仰成而海内充實朝廷謐清群工百司奉法循理刑罰寛平黜陟有序田里無召發之役四方不見兵革之事者宰相輔佐之力也嘗與韓忠獻公力贊仁宗蚤建皇子以為天下萬世之本前此固有言者未之開納至是感悟儲貳乃定八年三月英宗即位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英宗哀疚感疾太皇太后權宜聽政公調護鎮附夙夜不懈加户部尚書治平二年英宗不豫即牀下奉手詔立今上為皇太子明年正月今上即位加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俄拜尚書右僕射提舉修英宗實録熈寧二年十月富鄭公辭疾去位又拜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弘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兼譯經潤文初封英國公後改兖國公又改魯國公在位乆熟於朝廷政事尤矜慎決獄異時四方以獄來上者委成有司二府總領綱紀而已公得奏讞必躬自省覽原情議法宻州銀發民田中盜往强取之大理當以强盜應死執政皆欲從之公獨以為此禁物也取之雖强與盜民家物有間固爭不决遂下有司議如公言比刼禁物法盜得不死先是東州地產金銀坐强取者多抵死繇公一言自是無死者葢公推析律意不差毫釐而主於平恕類皆如此謂夷狄驕於姑息屈於理折契丹縱邊人漁界河邊吏不能禁拘又數通鹽舟益患之或謂與之校且生事公曰不可因循不禁後將為患獨可委之强臣且言趙滋守雄州其人强勇有謀可任因諭以風指滋果能明約束設方畧絶其鹽舟而漁者亦皆逺去諜告敵欲遣泛使滋又沮之曰泛使非誓約雖至不敢上聞卒不至契丹賀正使在館故事賜宴紫宸殿時英宗不豫命宰相就館宴之使者以非故事不就席公責以賜宴不赴是不虔君命也人主不豫必待親臨非體國也使人處之安乎遂拜賜夏人犯大順城朝廷憂之公以為彼方荐饑姑絶其嵗賜遣使詰問必窘急謝罪或曰得賜尚爾况絶之乎公曰彼雖戎狄固能擇利而處也卒遣使皆如公言羌酋嵬名山舉族來歸且言可率他族内附种諤乘其勢取綏州又欲因其謀招致他族或謂夷狄懐詐未可信且欲棄綏州上以問公公言舉族而來决非詐綏州我故地也既得之何可不守然遂欲招置他族則我素無備非倉卒可為未宜搖動其衆後遣習邊事者計之不能易公說公更踐二府以至為相十有五年近世處髙位者莫如公乆其事君接人語黙動靜一皆有法而尤小心恭慎不立朋黨推逺權勢未嘗納請謁市私恩對家人子弟不語及公事每為宻奏輒削其藁其忠言正論與夫推賢揚善謀大事定大策凡語於上前者退而不伐亦不言於人故人亦莫能盡知也仁宗末年大臣一咈公議往往免去公終其世内外無間言再被顧託歴事三朝至今上時受遺輔臣獨公乆於其位上亦篤於信任不為流言所惑嘗有朝士上書言兩浙濬漕河廢置埭閘非便特以旁郡有公田園賴以為利上雖不入其言公固請辨之遣使者按驗其言果謬公亦自言其人嘗私謁不遂今其書具在并以奏焉遂黜言者公復固請寛言者罪上繇是益賢公眷待有加葢公遇事不為姑息數裁抑僥倖不以毫髪假借小人不便思有以中傷而莫能得其隙故欲以是累公云公自處顯每思止足嘗因亢旱引咎累章祈罷免上以手詔諭公曰雖十百上猶不聽也年七十即上書還政不從自是數以為言又三年而後許之猶未得謝進司空以河陽三城節度使兼侍中為集禧觀使五日一朝時三年九月也公春秋雖髙筋力尚壯時方出師西討欲得元老大臣鎮關中以為重强起公為永興軍路安撫使判永興慶州卒盜弄武庫兵且有外應雖已伏誅而餘黨散逸自陜以西皆警教閱義勇置官提舉以備非常强陲益兵轉運使又請移内地賦稅以實邊人情騷然不安其居公至曰叛者誅矣胡為張皇如是一以鎮靜待之罷提舉教閱義勇官委之州郡訓練三將以備邊分屯於河中府及邠涇州不煩饋運遂又奏罷移稅由是州郡晏然乃益繕治城壁戍器増修政事之闕者雍郊山林阻深姦人依以為盜取富人物如已有一不厭其欲則并其家害之為患乆矣公至購以厚賞分兵搜捕不數月殆盡部多豪右喜為飛語以動搖在位且邀姑息有聲言營卒謀結外冦以上元夜起兵為亂至聞京師州人大恐兵官陰為備請公毋出游公不為動是夜特率賔佐置酒遨觀夜艾而歸人情遂安飛語亦息陜西既無事乞還許之復為集禧觀使固納節請老許其歸仍進太傅公之歸也上欲賜公第公辭以舊廬粗庇風雨於寒族為稱不敢當上不奪其志然使者存問日月不絶謂髙年宜肉食數賜羔公遇同天節則必入朝上壽慰撫良厚上祠南郊亦奉詔陪祠卒事無廢禮其後得末疾不能朝上再祠南郊以公不能從特詔賜賚依陪祠故事固辭不得葢上之優老念舊於公尤篤故恩禮之厚如此公雖不能朝上猶遣中使詔問北陲備禦之策公歴述近世及祖宗已試之畧有驗於今者凡千餘言以對公既家居日與賔客族人置酒奕碁為樂或使諸孫誦讀文章間乘籃輿惟興所適每嵗首執政大臣連騎過公飲酒賦詩以為故事既退四年次子孝寛為樞宻直學士起居舍人簽書樞宻院事時公壽考康寧食其養祿論者謂父子世為公輔天下固以為榮然世或有之至如公罷政事纔六年親見其子嗣登政府而其子入則侍帷幄賛國論退而承顔侍膳雍容膝下一時之盛雖古未有也初其子迎公居西府乆之公曰吾老矣一旦被病不起不宜汚官寺遂葺舊廬以歸未幾而公屬疾矣元豐元年閏正月戊戌薨于正寢公為人力厚莊重沉深周宻平居謹繩墨蹈規矩及處大事毅然不惑至其成功欿然如未嘗有為也居家謹嚴無惰容雖在髙位常屈已下士賔客至者人人盡其說然亦不曲從也其處富貴以清約自持自布衣以至公相凡所奉養亡甚異也其家人子弟帥公之教不為驕侈子弟修廉隅力學問如寒士不知其為勢家貴族也性尤愷悌待故舊不以富貴易意任子恩多推與旁宗外族及致仕而歸諸孫多未官者平生善讀書至老不倦博識强記晚年精明不衰對賔客談論誦舊學引朝廷故事亹亹不絶聽者忘疲晚探佛書造性命之理寢疾家人數勸勉進藥餌公卻之曰物盛則衰固其常也非藥餌所能終辭色不亂有文集三十巻公累階開府儀同三司勲上柱國號推誠保德崇仁守正協恭贊治忠亮翊戴功臣食邑一萬三千五百户食實封四千九百户娶陳氏武信軍節度使康肅公堯咨之女先公卒封鄭國夫人以子貴封魯國子三人長孝宗尚書虞部員外郎次孝寛次孝純殿中丞女一人適光祿寺丞周汰孫七人諝詵說誠詠訥誼訥為祕書省校書郎餘皆太常寺太祝諝先公一日卒公之去西府居也詔許其次子往來就養而其子三請解機務不許方繼有請而公薨矣自公寢疾上遣中使挾太毉診視又命輔臣至第存問訃聞特輟視朝三日車駕臨哭盡哀三月丙子又為素服哭於苑中贈太師中書令配享英宗廟廷賻恤加等勅天章閣待制樞宻都承旨韓縝攝鴻臚卿同入内内侍省都知利州觀察使張茂則典護喪事以五月庚寅葬于開封府新鄭縣東里鄉北趙村之原以魯國夫人祔維公以儒術吏事見推一時履和蹈義篤行不怠故能奮於小官不繇黨援周旋侍從致位宰相佐佑三世有勞有能定策受遺功施社稷知止克終老而彌劭為一代之宗臣可謂盛哉是宜銘書太常配食清廟誄行易名傳之史官以信後世稱主上褒顯勲舊埀於無窮之意謹具公歴官行事狀上尚書省以移太常以告太史謹狀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三
(宋)杜大珪 編
鮮于諫議侁行狀 秦觀
公諱侁字子駿其先成湯之裔箕子封于朝鮮子仲食采於于為鮮于氏世家漁陽唐初詔為閬州刺史歿于官子孫家焉遂為閬中人開元時仲通叔明節制兩川叔明以功賜姓李氏後復故姓於公十二世祖也曾祖演祖瓘皆不仕父至自號隠居先生為蜀名儒以公贈金紫光祿大夫母趙氏追封安德郡太夫人公自少莊重不茍力學有文鄉黨異之年二十登景祐五年進士科調京兆府櫟陽縣主簿到官數月丁外艱服除授江陵府右司理參軍慶厯中天下大旱有詔中外臣寮實封言事公上書推灾變所興有四一曰言不從二曰厥咎僣三曰欲得不明四曰上下皆蔽言甚切直移歙州歙縣令歙俗喜訟善持吏長短吏稍繩以法輒得罪去公為黟又嘗攝婺源其治皆為諸邑最豪强畏之改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闕縣事遷祕書丞通判黔州未行改通判綿州左綿逺郡自守將已下皆日課吏卒供薪炭芻豆蔬菓而贏取其直公到悉罷之守將已下聞之亦罷其風遂絶清獻趙公使蜀首薦之朝轉屯田員外郎賜五品服英宗初為皇嗣公上疏言儲號未正措置未宜今皇嗣初定未聞選經術識慮之士以擁護羽翼乞妙選賢德以為官僚陛下清躬少有寢食不順朝夕左右固惟婦寺願復漢侍中之職令二府畨休宿衛覃恩遷都官員外郎通判保安軍何公郯帥永興辟公簽書其節度判官廳公事改職方員外郎覃恩轉屯田郎中代還用三司使薦除蔡河撥發神宗初即位詔中外直言闕失公應詔言十六事其目曰納諫諍以輔德訪多士以圖治嚴法令以制世崇節儉以富民明黜陟以考實去貪暴以崇厚重臺諫以委任選監司以督姦閱守宰以求治謹遷易以去弊重根本以固國復選舉以澄源申武備以警武備軍旅以除患謹邊防以重内練將帥以禦戎其末曰願陛下事兩宫以孝待大臣以禮侍從知其邪正近習防其姦壬上愛其文出以示御史中丞滕元發曰此文不減王陶王陶東宫舊臣上所信重故以公擬之而陶亦雅相知嘗薦公明經術知治體切直不阿宜備顧問後為三司使又奏為其判官不從熙寧初有詔侍從之臣各舉所知范蜀公時為翰林學士以應詔除利州路轉運判官執政有沮議者上曰鮮于某有文學執政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有章疏在執政乃不敢言王荆公用事公上疏言時政之失曰可為憂患者一可為太息者二其他逆治體而起人心者不可槩舉又曰陛下聰明過於文帝而群臣無賈生之才西方議用兵公以兵將未擇闗陜無年未宜輕動乃移書勸安撫使宜如李牧守鴈門故事逺斥候謹烽火堅壁清野使冦無所獲宻戒諸路選將訓兵蓄銳俟時須其可擊而圖之安撫使不能用師果无功未幾慶州兵叛關中震擾也巴峽以西皆警成都守與部使者爭議發兵屯要處書檄旁午於塗公一皆止之示以无事蜀人遂安公以劒門形勢之地當分權以制内外今帥劒南者舉全蜀之權以畀之非便宜循唐制成都益昌各自置帥以消姦雄窺伺之心書累上不報是時初作助役青苗之法詔諸路監司各定所部役錢之數轉運使李瑜欲以四十萬緡為額公以利路民貧用二十萬緡足矣與瑜論不合各具利害以聞上是公議謂判司農事曽布曰鮮于某所定利路役書可為諸路法遂罷瑜而以公為轉運副使兼提舉常平農田水利差役事而青苗之法獨乆之不行執政怪焉亟遣吏問狀公曰詔書稱願取即與利路之民無願取者豈可强與之邪嵗滿有旨再任及罷又留之轉都官郎中西京左藏庫使知利州事周永懿貪暴不法前使者憚其凶狡置不敢問公具得其姦贓即遣吏就捕械送于獄永懿竟除名編管衡州初利州以兼益利路兵馬都監故事武臣為守至是公上言乞堂選文臣知州事别置路分都監以懲永懿之弊又言劒門關葭萌塞使臣兼知縣事類多不習文法宜各置令專領邑事詔皆報可遂為定制其他深計逺畫公私便之而人所不及者不可悉數十餘年使者有欲變其法者父老泣曰老運使之法何可變也葢公之猶子師中嘗使利路故民以老運使别之公奉使九年閬為名郡方新法初行諸路騷動而公平心處之鄉人無異議者今翰林蘇公以謂上不害法中不傷民下不廢親為三難云移京東西路轉運副使過闕陛見面賜三品服遷司封郎中時河决曹村梁楚之地避害公移檄諸郡具為科條所以拯救之時甚備議者或謂决河東流入海自其本性宜勿復塞公曰東州平衍兖鄆單濟曹濮諸河其所歸納惟梁山張澤兩濼夏秋霖潦猶能為害矧縱大河衝注於中則諸郡生聚其為魚乎乃作議河一篇數千言上之又乞下澶州早行閉塞上皆嘉納初京東分東西兩路後以財用虚羸不相通和詔復合為一路升公為轉運使更盡領其事召還賜對勞問甚厚上欲留公京師而公固求守郡遂除知揚州事官制行換朝請大夫未幾坐舉吏受賕免降為朝散大夫方在譴中又聞故吏以賕敗者或勸公宜懲前事自陳公曰吾專刺舉十二年所任吏四百餘人寧盡保其往耶既已薦之於朝豈可反覆為自全計卒不首也復朝請大夫管勾西京留守同御史臺公之在西京也今樞宻范公亦領臺事而司馬温公提舉崇福宫三人相得歡甚搢紳慕其游及二聖臨御圖任老成於是拜温公為門下侍郎起范公帥環慶復除公為京東轉運使温公曰子駿不當使外顧東土承使者聚斂之後民不聊生煩子駿往救之耳比公行又謂所親曰福星往矣安得百子駿布在天下乎公至則奏罷萊蕪利國鹽鐵冶乞變鹽法依河北路通商逐勾當公事之刻薄者發濰州守姦贓東人大悅又言髙麗朝貢可令瀕海州郡為禮不煩朝廷若其自欲商賈聽往閩越髙麗人無以辭矣召還為太常少卿三省太常會議神宗配享功臣或欲用王荆公吳正憲公者公曰富文忠公勲德終始天下具知宜配食議遂定因上言本朝舊制配享雖用二人宜如唐用郭子儀故事止用富公一人詔從之元祐元年明堂禮畢拜左諫議大夫既拜命即日辨邪正之說為獻其言君子小人尤為消長之理甚備又言近嵗人物衰少凡一官有缺差擬為艱宜許六曹寺監長吏各舉僚屬嚴其論薦之法亦以見達官之所舉而執政大臣可以優游論道葢宰相擇臺省長官臺省長官薦舉僚屬知人安民之道於斯為得自保甲之法行民以藝能入等授班行者即為官户免役時祥符縣至一鄉止有一户可差公言僥倖太甚宜依進納官例充役如故須其陛朝乃免有旨治諌官直廬不得與東西省相通以防漏泄公上言昔漢武帝嘗命文學之士逓宿禁中凡公府欲行之政俾之閱視辨論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故文章爾雅訓詞深厚炳然與三代同風唐太宗臨御每遇宰相平章事必命諫官俱入小有頗失隨即箴規故貞觀之治企及三代今乃屏置諫官使與相省不相往還恐非朝廷言路以副聖上納諌之義又劾大臣不宜輔郡者請加譴黜以示天下其餘乞復制舉分經義詩賦為兩科以求人材罷大理獄以省事罷帳司檢法以省官嚴出官之法減特奏名人數以抑濫進再言京東鹽禁不便宜弛以利民許蔡河撥發統制縣道以便呈督罷戎瀘保甲以卹民力行浙中舊法以省漕運復三路義勇以寛保甲沙汰學官以息異議事多施行明年春以病不任朝謁乞郡數賜告不俞章三上乃拜集賢殿修撰知陳州事仍有旨滿嵗除待制五月辛未終于州享年六十有九累勲柱國賜爵清源縣男前數日語諸子曰吾心無足者惟以不得歸老陽翟别著易說為恨無它言公忠亮果斷出於天性自小官以至進擢數上書言天下事咸具利害移諫官御史其言或用或不用未嘗少加損益為政以經術自輔所至有迹其去民追思之熙寧元豐之間士大夫騖於功利喪其素守者多矣公雖屢更使指而屹然於新進少年之中號為正人晚登侍從益厲風氣知無不言在職九十餘日所言當世之務略盡嗚呼使公不疾病且死得大用於時其勲業豈易量哉然公起諸生仕為諌官供奉仗内言聽計行天下受其賜比夫當軸處中初無益於縣官者葢得失相萬也由是言之雖病疾且死弗克大用於時亦可以無憾矣喜推轂士士之游其門者後皆知名治經術有師法論注多出於新意晚年為詩與楚辭尤精泰山孫復嘗與公論春秋歎曰今世學經術未有如公者蘇翰林讀公八詠自謂欲作而不可及讀公九誦有屈宋之風今天子賜之詔書亦曰學足以通古才足以御今智足以應變强足以守官深於經術達於人情又曰金石之節皓首不衰則公之德善於是可考也所著文集二十巻傳二十巻周易聖斷七巻典說一巻治世讜言七巻諌垣奏藁二卷刀筆集三巻其餘未編次者尚多娶陳氏太常寺太祝藩之女恭儉婉嬺治家有法封某郡君前公一年終男五人復早卒頡河南府偃師縣尉群鳳州司法叅軍綽假承務郎焯未仕皆有學行而頡尤自立士大夫多稱之女四人長早卒次適趙氏次適蒲氏皆前卒次適永安縣主簿張球孫男一人崧孫孫女二人公兩得任子恩皆以予兄之子故焯猶未仕凡嫁内外親族之女若干人諸孤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潁昌府陽翟縣大儒鄉髙村之原前期頡以書走汝陽請狀公之行義將乞白於知公者某被遇最厚又嘗辱薦於朝義不敢辭輒加論次而公之行能謀議過人者甚多難以具舉取其可考不誣繫國家之大者著之以告夫當世之君子云
李中丞常行狀 秦觀
南康軍建昌縣李常字公擇年六十四李氏系出唐宗室郇公諱逺祖濤五代時號稱名臣仕皇朝為兵部尚書封莒國公少時仕於湖南氏有一子留江南公其裔孫也故今為南康建昌人公少警悟好學强記為文章捷敏初若不經意而比成粲然屬寓深逺皇祐中登進士甲科授防禦推官權江州軍事判官丁太夫人憂解官又丁光孫公憂服闋權宣州觀察推官監連水軍轉般倉改大理寺丞知洪州奉新縣未行用韓公獻肅薦為三司檢法官神宗即位詔大臣舉館職曽宣公以公應詔召試學士院除祕閣校理編校史館書籍兼太常博士兼史館檢討置三司條例司檢詳官看詳中書條例權判尚書考功改右正言同管勾國子監公事是時王荆公輔政始作新法諌官御史論不合者輒斥去公上疏力抵其罪以為始建三司條例司雖致天下之議而善士猶或與之至於均輸之論興青苗之法立公然取息傅會經旨以為無嫌則天下同以大駭而善士亦不復與矣時荆公之子雱與温陵吕惠卿皆與聞國論凡朝廷之士三人者叅然後得行公言陛下與大臣議某事安石不可則移而不行安石造膝議某事安石承詔頒焉吕惠卿獻疑則反之詔用某人安石惠卿之所可雱不說則又罷之孔子曰祿去公室政在大夫陪臣執國古今皆不似之耶而其論青苗尤為激切至十餘上不已於是落職通判滑州嵗餘復職知鄂州徙知湖州遷尚書祠部員外郎賜五品服徙知齊州州故多盜公至痛懲艾之論報無虚日盜猶不止他日得黠盜察其可用刺為兵使直事鈴下間問以盜發輒得而不衰止之故曰此由富家為之囊使盜自相推為甲乙官吏巡捕及門擒(闕)人以首則免矣公曰吾得之矣乃令藏盜之家皆發屋破柱盜賊遂清始公在武昌吳興政尚寛簡日與賔客縱酒笑詠吏民安樂之郡以大治於是世知公之才所值無不可也屬决河灌山東諸郡公捍禦有術部使者以聞降詔書奬諭徙淮南西路提點刑獄遷尚書度支員外郎坐厚善直史館蘇軾得其詩文不以告罰金寄祿格行換朝散郎遷朝請郎試太常少卿公去國十五年至是還朝士大夫喜見于色以謂正人復用也以職事對稱旨面賜三品服未幾試禮部侍郎文昌府成車駕臨幸恩遷朝奉大夫又遷朝散大夫哲宗上即位覃恩遷朝請大夫試吏部侍郎遷朝議大夫俄試户部尚書詔百官轉對公以七事應詔一曰崇廉恥二曰存貢舉三曰别守宰四曰去贓貪五曰謹疑獄六曰擇師儒七曰修役法皆當時急務而其言役法尤合公論又取差免二役折衷為書上之以為法無新陳便民者良法也論無彼已可乆者確論也又曰貧富俱出貲則貧者之所難堪使富者出貲貧者出力庶乎其可也大略如此遷中大夫除御史中丞兼侍讀加龍圖直學士初元豐河决小吳以河勢方趍西北難以力回詔勿復塞須其自定増立隄防而或者以謂非悠乆之策謂開澶淵游河分殺水勢又欲自蘇村口截為堤導還故處詔遣公視之還奏非便又遣侍郎范百祿給事中趙君錫視奏與公合而或者猶執前議銳於興役朝廷疑之至是公申論其弊章六七上而其役竟罷之又請分經義詩賦兩科以盡取士之法别自致因人為兩塗以究省官之術其忠言讜論葢不可以一二舉於是因時乘間導迎和氣者多宻以啓聞故莫得而知也俄守兵部尚書固辭不受懇求外補章屢上遂知鄧州數月徙成都府及陜府閿鄉縣暴卒實元祐五年二月二日也累勲至上護軍爵隴西郡侯公風度凝逺與人有恩意而遇事强毅不可茍合初善王荆公荆公當國冀其為助而抵之乃力於他人荆公嘗遣雱喻意曰所爭者國事少存朋友之義公曰大義滅親况朋友乎自存益確士論以此歸之少時讀書於廬山五老峯下白庵之僧舍後身雖出仕宦而書藏山中如故每得異書輒益之至九千餘巻山中之人號李氏山房仲兄布早卒事其嫂張敬甚拊其子秉彛如已子自奉清約所俸入多少以賙親族捐館之日無贏貲朝廷聞之常賻外特賜五十萬有文集若干巻初娶狄民襄陽遵度主簿之女早卒贈某縣君遵度亦俊傑士寶元慶厯間以文章名再娶魏氏光祿琰之女亦早卒贈遂寧郡君又娶遂寧之弟封安康郡君子男四人長曰攄揚州江都尉早卒曰邍曰逡曰迢皆承務郎女三人長適長壽縣主簿孫端次適郊社齋郎任揖次適進士黄叔敖諸孤自閿鄉扶柩南歸而公之伯兄時為江南西路轉運使遂以某年月日葬公于南康軍建昌縣千秋之原前期諸孤請狀公之行治而公之美實多難以具著其出處終始之大者以告諸史氏謹狀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四
(宋)杜大珪 編
杜御史莘老行狀 查籥
公諱莘老字起莘姓杜氏其先京兆杜陵人唐工部郎甫自蜀如衡湘其子宗文宗武實從宗文子復還蜀居眉之青神自號東山翁東山翁生禮舉明經為僖宗諫官禮生詳詳生晏景福中第進士官至侍御史公於御史八世孫也曽祖澤民考輔世皆潛光不仕而儒業謹禮世為鄉黨所敬考以公累贈右奉議郎妣師氏贈恭人公幼頴秀不好弄未冠知力學時黨禁嚴天下學者一本臨川凡蘇氏文仆碑削札無遺公獨藏弃誦習不變一時名勝多器重之宕渠守石翼以師禮延致乃自眉徙居恭之江津中紹興十年進士及第以道逺為親憂免赴朝廷對賜同進士出身授梁山學官隷業者隨其材分皆有得乃合而言曰學廪不繼居亡以乆願輸家餘為之緡二千二百有竒公乃市田六百畆且簿正舊入食益饒自逺至者甚衆繼遭内外艱執喪有聞二十五年秦檜死魏良臣叅大政天子厲精收還威柄召用四方人材公方授珍州學官慨然曰兹非吾時乎遂疏天下利病上之良臣大悅薦于上為禮兵部主管架閣文字明年七月彗見東方上避正朝減秩膳詔群下極言闕失公奏封章以為彗盭氣所生歴考史牒多為兵兆國家為民息兵而將驕卒惰軍政不肅今因天戒以修人事思患預防無急於此因指陳時事十弊展盡無所諱時應詔者衆上悉以付後省命精擇第而上之衆議以公為首於是進秩一階制有言尤鯁亮切中事情之語遷勅令所刪定官修書以十數至刑部斷例尤精審有疑則反覆奏請必惟其當同列皆服其盡心二十八年改京秩主太常寺簿兼籍田司尋除博士千畆皆上腴而嵗取甚寡耕者行賕以爭射吏每於嵗首步頃田視賕之薄厚為予奪疆畎所接皆苦之至是舉故事請度田公曰是無盈縮安用度乃立表大書於四境且籍耕者賦耕田有定數吏縮手不得肆旁近民感悅至今賴之時敵謀叛盟邊備未敕公因論對言狀且曰勿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上稱善再三公叙感遇上曰卿意親朕知卿忠赤皇太后升遐國朝典秩自南渡後多有司記省至恤章又諱不錄園陵事嚴每有疑議院吏皆拱手公行古議從容裁定大斂前一日宰相遽召公赴堂曰有旨問含玉之制公曰禮院故事所不載以周禮典瑞鄭玄所注製之其可因立具奏上覽之曰是真禮官也虞祭或謂上哀勞欲以宰相行事主議者甚力公曰古今無是比卒正之今天子為建王為皇太子公討論在奉常二年所值皆大典禮無一不當其物者遷祕書丞面謝又論江淮守備上曰卿有言必及此憂國深矣權吏部員外郎右選小使臣舊不出闕吏間取而鬻之在選數百人逺客寒窘無所訴公始命榜闕使曉然以次就注三十一年擢監察御史在職三月遷殿中侍御史上曰以卿忠直不畏强禦故有此授自是用卿矣敵使至傳欽宗凶問請淮漢地且索大臣書辭慢甚上知其寒盟赫然决策親征公奏疏開廣上心其要謂善御天下者無事則深憂有事則不懼無事深憂所以豫備有事不懼所以濟功今敵欺天背盟政陛下待以不懼之時願繼自今益以剛大為心勿以小利鈍為異議所搖諛言所惰則人心有所恃而士氣振矣因上四事一用建炎詔書不限早暮延見大臣及侍從謀議國事二申勅侍從臺諌監司守臣速舉可用之才三虜情雖叵測然趣我使期宜以時遣使曲在彼四車駕既謀順動則留鑰所付宜須擇重臣又言藝祖簡諸道兵補禁衛訓閱精整故方鎮讋服莫敢有異心今親征有期而熊虎兩司班直親兵纔五千餘人羸老居半至有不能介胄者乞亟留聖慮皆施行朝命郡縣籍民為兵為守望相助之計淮南獨選丁壯欲涅其手面從大軍役使民駭而逃公言敵未至而先敺吾民非計請令兵民止聽郡縣官節制征役無出鄉淮民乃定上嘗問蜀事公奏曰茶馬司舊用右選擇州兵護馬而東未始乏事比嵗三衙自遣御前軍取之二嵗一往返用四千四百人皆精甲方事之遽疲禁兵於道路誠可惜上曰卿為國計周悉乃爾甚愜朕意近諭宰相如卿與虞允文唐文若馬騏才皆可用公頓首謝誓展竭以報國敵報益急公言鄂帥田師中老而貪士卒怨偏裨不服臨敵恐誤國事敵造舟海濵積全齊之甲其謀不淺宜命海道諸將募死士為禁刼之計上從公言召師中奪其兵遣李保趣東海其後漢沔諸將得自奮所向皆捷李寶戰膠西竟以火攻勝上出内庫錢十七萬賜出戍士大夫公言諸軍負回易子錢甚夥例償以月廩不先除此弊緡出禁帑入將帥私室矣上悟悉除軍債士拜賜和舞人百其勇敵數道入冦淮楚蜀諸軍迎戰皆報捷公奏曰兵有重輕有奇正彼分道先入者皆牽制之兵諸將貪小利不相為援則重兵所向難支矣昔夏竦謂元昊犯邊豈能四路俱來必擇一道併兵而入請詔四路凡有警互相檄報分兵策應援昭陵從之西賊始困政今日事也上即令都堂以此徧諭諸將蜀軍克秦州方事進討公慮乏軍食奏曰按籍蜀常平義倉為石者六十有二萬乞權令漕臣覈實聽緩急移運有旨劄付四川計臣有司用紹興七年巡幸故事辦嚴公曰今親征與曩日事異宜悉從簡以幸所遇郡縣上曰此行中宫及内人不往止與建王行令徧識諸將雖朕服用亦自省約公官中都乆知公論之所予奪其為姦蠧者皆得其根本脉絡嘗歎曰臺諫當論天下第一事若有所畏姑言其次是欺其心不敬其君者也及任言責被異眷極言無隠取衆所素指目者悉擊去之帶御器利劉炎筦禁中市易通北賈大為姦利一日見公輒及朝政語狂悖公具疏聞上即罷斥監嘉州稅淮南轉運副使王秬素結宦寺居官簠簋不飭大吏率觀望不能按公因其擾民且妄言請兵劾罷之同知樞宻院事周麟之受命使虜已而辭行公再彈奏謫居筠州幸毉王繼先怙寵干法富埒公室子弟直延閣通朝籍姻戚黨友莫非貴游徹民屋以廣第舍僣儗禁廷别業外帑殆徧畿甸雖秦氏顓政無顧忌率相結納數十年間未有敢搖之者自聞邊警日輦重寶歸吳興為避賊計公上疏數十罪上曰初以太后餌其藥稍假恩寵不謂小人驕横乃爾公曰繼先之罪擢髪不足數今臣所奏其大凡耳上作而曰有恩無威有賞無罰雖堯舜不能治天下於是羈置繼先福州子孫皆勒停撤寺院生祠數十所掠取良家子為奴婢者百數並還其家臨安内外田宅貲貨悉拘籍以千萬計天下稱快焉虜兵臨江中外惴恐無固志内侍張去偽取御馬院西兵二百人髠其頂髪都人異之口語騰沸公彈治上疑其未審公執奏不已竟罷去為御馬院致其仕以所髠西兵隷殿前司乃曰吾責塞矣遂請補外初公入臺有貴戚侵奪民田州縣弗能正民懐牒自椓杙其手以訴臺吏皆却立目語公送棘寺驗治卒直之陳俊卿自副端為兵部貳卿求去甚力公因奏事從容曰人材實難况多事之際如俊卿輩今在論思之地必有補益上以為然其抑强扶弱愛惜善類皆此類也十一月除直顯謨閣知遂寧軍府事給事中金安節封還制書改除司農少卿時邊遽日至公勉就職頃之虜酋斃公遂力請竟拜前授朝士祖道都門以詩文稱述者百餘人都人至今以為美談雖宿衛武夫府寺賤隷誦說前朝骨鯁敢言必曰杜御史也公為郡崇教化謹科斂待官屬以禮御胥吏以嚴聽斷明審人不敢欺未朞月政成父老羣至諸司借留提點刑獄何騏宣諭使王之望皆奏公課績為諸郡最上受内禪公著三議以進曰定國是曰修内政曰養根本理切而事該殆無一語虚設未幾寢疾以隆興二年六月八日卒于正寢享年五十有八自迪功郎累遷至承議郎賜五品服上閥閱應遷朝奉郎命下不及拜提點刑獄何逢原轉運判官李燾列公治狀乞以所遷官致仕俾其孤霑延賞上特許焉娶黄氏集賢校理庭堅之孫正字相之女先公卒累贈恭人四男長士廉右迪功郎次開早卒次士遜將仕郎次士逺三女長適進士黄思訓次適進士劉元恕季未嫁而卒男孫二人女孫一人公事親孝處窮約能竭力致養奉議公性峻閨門威如公左右順承無幾微失其意弟四人皆公訓勉為善士扶持經紀俾克厥家與人交胷懐豁然無畦畛然不可干以非義所厚善皆天下知名士後進可教者慰藉誘掖無勌色鄉里老儒以恩科入仕身死家四壁立十數喪暴露原野公出金錢率里人共葬之遇人急難輒盡力不念其報好學雖老不厭俸祿悉以買書所畜幾萬巻為文根極理要必於有用有文集二十巻集論語解一十巻顯仁禮儀三巻藏于家將以乾道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葬于江津之南江兖山之原士廉裒遺藁叙歴官嵗月來請譔次事狀籥執書泣曰公立朝大節章章無愧論諫在簡策清議在天下不待文字而傳然籥束髪時寓居江州從公學問凡三年外家眉山人與公母黨師氏有連君子交奉議公相得歡甚籥待罪三館公官奉常未幾來丞祕書步趨相踵欣愉戚憂相同至慮事剖疑出一肺肝知公平生言行為詳則屬筆傳信其可以固陋辭方逆亮蓄力造謀偃然以大一統自任聲勢虚喝聞聽風靡而議者狃乆安習秦氏故態相顧望不出一語公自下士來首發其端四五載間每奏對不論他事太上簡其忠注措始整暇及虜大入公益契合朝引裾暮伏擊姦聲震輦轂太上聽從如流聖德日新雖戰士沫血危急存亡之秋而主聖臣直人心悅天意回顯相陰助渠魁授首土疆既失而復社稷幾危而安其誰之功也宫之竒懦于諫而晉璧入汲黯守節死義而淮謀寢觀古人成敗明驗則知正君定國召和消變其機在此不在彼逺覽之士所以計度而深嘉之國朝任臺諌之法逺出前代臺諫亦最號得人其極摯不誣如此籥既狀公行事大槩且推明功用所至併以告太史氏云謹狀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五
(宋)杜大珪 編
張忠獻公浚行狀 朱熹
公諱浚字徳逺本唐宰相張九齡弟節度使九臯之後自九臯徙家長安生子抗抗生仲方仲方生孟常常生克勤勤生縟縟生紀紀生璘仕僖宗時為國子祭酒從幸蜀因居成都壽百二十嵗子庭堅以唐蔭為符寶郎沂公文矩符寶之子也沂公沒夫人楊氏携三子徙綿竹依外家遂為綿竹人長子即冀公紘也冀公慷慨有大志慶厯初魯公周詢程公戡以公慶厯禦戎策三十篇上有旨下國子監詳定召試西掖張公方平奏公論優長授將作監主簿終管幹都進奏院年踰六十即致其仕子雍公某字君悅中元豐二年進士第元祐三年自華州學官以近臣舉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篇奏為天下第一比閤試乃報罷又六年復召試考官以公文詞傑出寘髙等宰相章惇覽其策不以元祐為非且及廟堂用私意等事無所回互甚不悅授宣德郎簽判西川惇於是奏罷賢良科而更置宏詞科初祖宗立制舉招延天下英俊俾陳時政闕失天子虚已以聽得士為多自熙寧六年用事大臣惡人議已始令進士御試用策而罷制科司馬丞相輔元祐初政以求言為先務遂復置焉至是惇惡雍公詞直又廢之而立詞科科之文如表章賛頌記序之屬皆習為佞諛者以佞詞易直諫蠧壊士心馴致禍亂而人不知其廢置之源葢在此也晚得異夢若有告者曰天命爾子名德作宰相未幾而公生故字之曰德逺云公生四嵗而雍公沒甫冠預計偕入上庠中政和八年進士第調山南府士曹以歸奉板輿之官山南大府事夥帥重公才識悉以委焉公為區處細大各有條理軍民歸心訟于庭者皆願得下士曹秩滿調褒城令辟熙河路察訪司幹辦公事到官徧行邊壘覽觀山川形勢時猶有舊日戍守將公悉召與握手飲酒問以祖宗以來守邊舊法及軍陣方畧之宜盡得其實故公起自疎逺一旦當樞筦之任悉通知邊事本末葢自此也改秩至京師調恭州司錄以歸會靖康改元尚書右丞何■〈〈卤,仌代乂〉上木下〉薦公同胡寅召審察除太常簿未幾而虜至城下公在京師獨與開封府判官趙鼎虞部員外郎宋齊愈校書郎胡寅為至交寢食行止未嘗相舍所講論皆前輩問學之力與所以濟時之策時淵聖皇帝召涪陵處士譙定至京師將處以諫職定以言不用力辭杜門不出公往見至再三開闗延入公問所得於前輩者定告公但當熟讀論語公自是益潛心於聖人之微言二聖出城逆臣張邦昌窺僣公逃太學中聞光堯太上皇帝即位南京星夜馳赴至即除樞宻院編修官改虞部員外郎會上以初履寶位登壇吿天公攝太常少卿導引上見公進止雍容靜重即欲大用詰朝以語宰執時中書侍郎黄潜善嘗在興元知公治績因稱述焉尋除公殿中侍御史先是宰相李綱以私意惡諫議大夫宋齊愈加之罪至論腰斬公知齊愈死非其罪既入臺首論綱罷之大畧謂綱雖負才氣有時望然以私意殺侍從典刑不當有傷新政不可居相位駕幸東南道途倉卒後軍統制韓世忠所部軍人刼掠作過逼逐左正言盧臣中墜水死公以雖在艱難擾攘中豈可廢法如此即奏劾世忠擅離軍伍致師行無紀士卒散逸為變乞正其罰有旨從贖公重論奏乞追捕散逸為變者上為奪世忠觀察使上下始肅然知有國法至維揚即勸上無忘二帝北狩常念中原汲汲然修德去弊以振紀綱每奏事上未嘗不從容再三問勞泛及為治之方輒至日昃公所論專自人主之身以及近習内侍戚里以為正天下之本在比遷侍御史賜五品服公感上知眷益思効忠時車駕乆駐維揚人物繁聚而朝廷無一定規模上下觖望公奏乞朝廷早措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後陛下以一身巡幸四方親恢逺圖上以慰九廟之心下以副軍民之望又論御營使司官屬猥衆俸給獨厚資格超越而未嘗舉其職乞行沙汰使僥倖者無以得志法行自近軍氣必振又論無謂虜不能來當汲汲修備治軍常若冦至遂大咈黄潛善等意公以孀母在逺乞外補除集英殿修撰知興元府已登舟候朝辭有旨除禮部侍郎日下供職召對便殿上慰勞宣諭曰卿在臺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朕將有為政如欲一飛冲天而無羽翼者卿為朕一留當專任用公頓首泣謝不敢言去念敵騎必至而廟堂晏然殊不為備率同列力為宰相言之潛善及汪伯彥笑且不信公嘗以疾在告獨上眷遇益深除公御營叅賛軍事令同吕頤浩教習所謂長兵者公親往點閱籍其鄉貫年齒與所習藝能復被旨同頤浩於江淮措置未幾虜騎自天長逼近郊公從駕渡江至平江朝議東幸詔朱勝非留吳門禦賊問誰當佐勝非左右莫應公慷慨願留遂以本職同節制平江府常秀州江陰軍兵馬車駕遂東時建炎二年二月八日也已而朱勝非召赴行在公獨留節制焉知府事湯東野三月八日遽告聞有赦至公慮時方艱難事變莫測命東野先遣親信官馳至前路發封以吿少頃東野馳來曰事變矣乃明受赦也袖以示公時府中軍民已知有赦公謂東野第令登譙門宣有旨犒設諸軍一次内外乃定九日有自杭持苗傅劉正彥檄文來者公慟哭念王室禍變如此戴天履地大義所存雖平江兵少力單而逆順勢殊豈復强弱利害之足較便當倡率忠義舉師復辟誅討叛賊以濟艱難雖孀母在逺身無嗣繼而義有所不可已也亟召東野及提刑趙哲至喻之且激以忠義二人感激願助因密其事夜召哲以防江為名盡召浙西弓兵令東野宻治財計十日得省劄召公赴行在時承宣使張俊領萬人自中途還公遣問之廼云傅等敕俊交割所總人馬赴秦鳳路總管任公念上遇俊厚而俊純實可謀大事急使東野啓城撫喻諸軍俊立諸公所公獨留俊握手語曰太尉知皇帝遜位之由否此葢傅正彥欲危社稷語未終泣下交頤俊亦大哭公曰某處置已定當即日起兵問罪俊大喜且拜是夜公發書約吕頤浩劉光世兵來會時頤浩節制建康光世領兵鎮江公慮書不達復遣人齎蠟丸從間道往十一日再以書促頤浩光世報所處分次序十三日復督頤浩光世速選精銳來會平江有報韓世忠海船到常熟岸者俊喜曰世忠來事解矣即白公公以書招之世忠得書號慟十八日見公于平江相對慟哭世忠曰某願與張俊身任之偶甄援自杭州來詭稱睿聖面令促諸軍公使徧諭俊世忠及至鎮江喻光世及部曲等衆皆號慟十九日頤浩光世報軍行二十日公大犒俊世忠將士令光世奏以兵歸行在而宻戒世忠急至秀據粮道候大軍至二十四日頤浩以兵至公迓且勉之握手嚱嘘頤浩亦曰事不諧不過赤族翌日光世亦至二十七日傳檄内外二十八日張俊光世繼行四月二日公次秀州奉復辟手詔而傅等大兵屯臨平公進發三日次臨平世忠當前俊次之光世又次之逆黨立旗招諭世忠等世忠與戰軍小卻世忠親揮刃突前曰今日不為官家面上帶幾箭者斬之衆爭奮賊黨苖翊等大敗傅正彥相繼逃遁是夕皇帝聖旨除公知樞宻院事翌旦公與頤浩等入内朝見伏地待罪泣上再三慰勞獨留公引入後殿過宫庭曰隆祐皇太后知卿忠義欲一識卿面目適垂簾見卿自庭下過矣公皇恐頓首謝上屬意欲倚公為相公辭晚進不敢當傅正彥既敗走與死黨有趨閩中公命世忠以精兵追之並縛于建州檻至行在所及其黨左言張逵王世修等伏法建康市薛慶嘯聚淮甸兵至數萬附者日衆公以宻邇行闕一有滋蔓為患不細且聞慶等無所係屬欲歸公麾下請公往示大信以招撫之渡江而靳賽等率兵降遂徑至髙郵入慶壘從行者不及百人出黄榜示以朝廷恩意慶感服再拜始公入賊壘外間不聞公信浮言胥動頤浩等遽罷公樞筦及聞公就事還上歎息即日趣公歸且詔就職公辭上撫勞再四復親書御製中和堂詩以賜曰願同越勾踐焦思先吾身卒章曰髙風動君子屬意種蠡臣公素念國家艱危以来措置首尾失當若欲致中興必自闗陜始又恐虜或先入陜陷蜀則東南不復能自保遂慷慨請行詔以公充川陜宣撫處置使便宜黜陟親筆詔書賜之行有日會御營平冦將軍范瓊來赴行在瓊自靖康圍城與女真通及京城破逼脅后妃及淵聖太子宗室入虜中又乘亂剽掠為亂左右張邦昌為之從衛罪狀非一至是聞二兇伏誅始自豫章擁衆入朝既陛對恃其衆盛悖傲無禮多所邀求且乞貸傅正彥逆黨左言等死公奏瓊大逆不道罪冠三千之辟呼吸群兇布在列郡以待竊發若不乘時顯戮則國法不正且他日必有王敦蘇峻之患臣任樞筦之寄今者被命奉使川陜啓行有日乃心踟蹰若不盡言乞申典憲死且不瞑上深然之公於是退居私室與其心腹數人者宻謀夜召子羽及選宻院謹飭吏胥與夫家人等不許聲張若無其事明日公赴都堂召瓊議事瓊從兵溢塗巷意象自若坐定公數瓊罪瓊愕眙命縛瓊送大理寺子羽已張榜于省門親以旨撫勞瓊衆頓刃應諾瓊論死兵分隷神武軍自靖康後紀綱不正王室陵夷公首唱大義率諸將誅傅正彥乘輿反正復論正瓊罪而後國法立人心服自武夫悍卒小兒竈婦深山窮谷裔夷絶域皆聞公名浩然歸仰忠義之感實自此也公辟子羽叅議軍事遂西行公自七月離行在經歴長江上及襄漢與帥守監司議儲蓄之宜以待臨幸先是上問公大計公請身任陜蜀之事置司秦川而乞别委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吕頤浩扈駕皆武昌張俊劉光世等從與秦川首尾相應朝議既定公行未及武昌而江浙士夫搖動頤浩遂變初議公以十月二十三日抵興元奏曰窺見漢中實天下形勢之地臣頃侍帷幄親聞玉音謂號令中原必基於此臣所以不憚萬里捐軀自効庶幾奉承聖意之萬一謹於興元理財積粟以待巡幸願陛下早為西行之謀前控六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財右出秦隴之馬天下大計斯可定矣始公未至敵已陷鄜延延帥郭浩寄治德順軍敵驍將婁宿孛堇於九月二十九日引大兵渡渭河犯永興知軍郭琰遁去虜兵四掠而諸帥方互結仇怨不肯相援人心皇皇公到纔旬日即出行闗陜復奏請早决西來之期以繫天下心至陜訪問風俗罷斥姦賊而尤以搜攬豪傑為先務一時氣義拳勇之士爭集麾下吳玠及其弟璘素負才畧求見公願自試公與語奇之時玠方修武郎璘尚副尉公奬予不次擢用命玠為統制璘領帳前親兵皆感激誓以死報諸帥亦惕息聽命會諜報虜將冦東南公即治兵入衛未至襄漢遇德音知虜已北歸乃還闗陜奏曰陛下果有意於中興非幸關陜不可願先幸鄂渚臣當糾率將士奉迎鑾輿永為定都大計虜大酋粘罕益二萬騎聲言必取環慶路公率諸將極力捍禦敵勢屢挫生擒女真及招降契丹燕人甚衆時聞兀术猶在淮西公懼其復擾東南使車駕不得安息事幾有不可測者即謀為牽制之舉始公陛辭上命公三年而後用師進取至是上亦以敵萃兵冦東南御筆命公宜以時進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擣虛公遂决策治兵移檄河東問罪八月十三日收復永興軍敵大恐急調大酋兀术等由京西路星夜來陜右以九月二十間與粘罕等會而五路之師亦以二十四日至耀州富平大戰涇原帥劉錡身率將士先薄敵陣自辰至未殺獲頗衆會環慶帥趙哲擅離所部哲軍將校望見塵起驚遁而諸軍亦退舍公斬哲以徇退保興州時陜右兵散各歸本路宣撫司獨親兵實從官屬有獻議退保夔州者公堅駐不動以扼敵衝獨參議劉子羽毅然與公意合乃劾異議者遣子羽出關召諸將收散亡將士知宣司在興州皆相率會子羽于秦亭凡十餘萬公哀死問傷録善咎已人心悅焉乃命吳玠聚涇原兵據髙扼險于鳳翔之和尚原守大散關斷賊來路命關師古等聚熙河兵於岷州大潭一帶命孫渥賈世方等聚涇原鳳翔兵於階城鳳三州以固蜀口敵見備禦已定輕兵至輒敗不敢近公上疏待罪上手書報公奉詔益厲諸將嚴備待敵紹興改元五月敵帥烏魯却統大兵來攻和尚原吴玠乘險擊之敵敗走三日間連戰輒勝虜逗遛山谷人馬死亡十之四八月粘罕在陜西病篤召諸大酋謂曰吾自入中國來未嘗有敢嬰吾鋒者獨張樞宻與我抗我在猶不能取蜀爾曹宜悉此意但務自保而已兀术出而怒曰是謂我不能耶粘罕死即合兵來冦九月親攻和尚原吳玠及其弟璘與合戰出奇邀擊大破之俘馘首領及甲兵以萬計兀术僅以身免亟自髠鬄鬚髯狼狽遁歸得其麾盖等自敵入中國其敗衂未嘗如此也二年上謂公未至西方時敵已陸梁踐蹂關陜乃引師而歸勢誠不敵而保護衝要連挫大敵蜀賴以全衆兵至十五萬勤勞備至制加公檢校少保定國軍節度使公在關陜凡三年以所集之軍當方張之勢蚤夜勤勞親加訓輯其規模經畫皆為逺大恢復之計以劉子羽為上賔子羽忠義慷慨有才畧諸將歸心任趙開為都轉運使開善理財治茶鹽酒法方用兵調度百出而民不加賦擢吳玠為大將守鳳翔玠每戰輒勝敵不敢近而西北遺民聞公威德歸附日衆於是全蜀按堵且以形勢牽制東南江淮亦賴以安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雖鄉里親舊無一毫假借於是士大夫有求於宣司而不得者始紛然起謗議於東南矣有將曲端者建炎中任副總管逼逐帥臣王庶奪其印又方命不受節制富平之役張忠彥等降虜皆端腹心實知其情公送獄論端死而謗者謂公殺端及趙哲為無辜且任劉子羽趙開吳玠為非是朝廷疑之三年春遂遣王似來副公公聞即求去且論吳玠劉子羽有功於蜀不應一旦以似加其上公雖累乞去而以負荷國事至重未嘗少忘警備會虜大酋撒離喝及劉豫叛黨聚大兵自金商入冦公命嚴為清野之計分兵據險前後撓之敵至三泉掠無所得乏食狼狽引遯大軍躡之人馬死傷滿道所喪亡不減鳳翔時是時公累論奏王似不可任而似與宰相吕頤浩有里親戚之舊頤浩不悅又或吿朱勝非以公唱義平江時嘗有斬勝非之語勝非陰肆謗毁詔公赴行在公力求外祠章至十數上弗許四年二月至行在御史中丞辛丙嘗知潭州公在陜時調丙發潭兵赴湖北丙怯懦不能遣幾致生變公奏劾丙且令提刑司取勘丙憾至是遂率同列劾公誣以危語始公在陜嘗以秦州舊驛秦川館為學舍以待河東陜西失職來歸之士給以衣食令一人年長者主之又新復州郡乞鑄印請於朝廷往返動經嵗恐失事幾即用便宜指揮鑄以給之然後以聞而丙謂公設秘館以崇儒擬尚方而鑄印公初被命還闕奏歸上冢取道東蜀夔峽庶幾安逺近之心而吕頤浩又以書來言公若一離川陜事有意外誰任其責宜以事實告上萬一欲尚留宣司當為開陳如請公不顧也而丙反謂不肯出蜀意有他圖公恐懼亟以頤浩書進呈上愕然即詔宣押奏事公竟移疾待罪而論者亦不已六月遂以本官提舉臨安府洞霄宫福州居住公知虜既釋川陜之患必將復萃師東南不敢以得罪逺去而不言且是時朝廷已盛講和之議乃具奏曰臣竊觀此虜情狀專以和議誤我亦云乆矣彼勢促則言和勢盛則復肆前後一轍借使暫和心實未已數年之内指擿他故豈無用兵之辭而我將士率多中原之人謂和議既定不復進取將解體思歸矣若謂今日不得已而與之通使為陛下之權敵亦固能用權也願陛下蚤夜深思益為備具處將士家屬於積粟至安之地使出為戰守者無返顧奔散之憂精擇奇才以撫川陜之師使積年戍邊者無懈惰懐望之意江淮川陜互為牽制斥逺和議用定大業臣奉使川陜竊見主兵官除吳玠王彥關師古累經拔擢備見可任外其餘人材尚衆謹開具如左吳璘揚政可統大兵田晟可總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彥可為統制後皆有聲時服公知人公即日赴福州從者皆去肩輿才兩人既至闔門以書史自娛是嵗九月劉豫之子麟果引虜大兵繇數路入冦騰言侮慢上下恟懼上思公前日之驗罷宰相朱勝非而叅政趙鼎亦建請車駕幸平江召公任事遂以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召不許辭免日下起發手書賜公曰卿去國累月未嘗弭忘考言詢事簡在朕心想卿志在王室益紓籌策母庸固辭便可就道夙夜造朝嘉謀嘉猷佇公入告金書疾置絡繹於道公即日行中塗條具戰守之宜甚悉且乞先遣岳飛渡江入淮西張聲勢以牽制敵大兵在淮東者以十一月十四日入覲玉音撫勞加於疇昔即日復除知樞宻院事公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視師時大酋兀术擁兵十萬于淮陽朝廷遣魏良臣王繪奉使軍前還夜與公遇于中塗公問以敵事及大酋問答良臣繪謂敵有長平之衆且喻良臣等當以連州以南王爾家為小國索銀絹犒軍其數千萬又約韓世忠尅日過江决戰公宻秦使人為敵恐怵朝廷切不可以其言而動及不須令更往軍前恐我之虚實反為敵得上然之公遂疾驅臨江召大帥韓世忠張俊劉光世與議且勞其軍將士見公來勇氣十倍公既部分諸將遂留鎮江節度之令韓世忠移書兀术為言張樞宻已在鎮江初敵諜報公得罪逺貶故悉力來冦至是兀术問世忠所遣麾下王愈吾聞張樞宻貶嶺外何得已在此愈出公所下文書兀术見公書押色動即强言約日當戰公再遣愈以世忠書往問戰期愈回一日而敵宵遁士馬乏食狼狽死者相屬遣諸將追擊所俘獲甚衆上遣内侍趣公赴行在所五年二月十二日宣制除公宣奉大夫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宻院事都督諸路軍馬而趙鼎除左僕射先是公在川陜念上繼嗣未立以紹興元年八月十五日上奏曰臣荷陛下恩德之厚事有干於宗廟社稷大計臣知而不言誰敢為陛下言者惟陛下察其用心貸以萬死臣竊見西漢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儲嗣所以固基本屬人心臣願陛下特召大臣講明故事仍先擇宗室之賢優禮厚養以為藩屏至是入謝復陳宗廟大計莫先儲嗣雖陛下聖德昭格春秋方盛必生聖子惟所以繫天下人心不可以不早定議上首肯乆之乃云宫中見養二人長者藝祖之後年九嵗不乆當令就學公出見趙鼎都堂相與仰嘆聖德自是與鼎益相勉勵同志叶謀以為為治之要必以正本澄原為先務誠能陳善閉邪使人君無過舉則國勢尊安醜虜自服是以進見之際於塞倖門抑近習尤諄切致意焉上還臨安公留相府未閱月復出江上勞軍至鎮江召韓世忠親喻上旨使舉軍前屯楚州以撼山東世忠欣然受命即日舉軍渡江公至建康撫張俊軍至太平州撫劉光世軍軍士無不踴躍思奮時巨冦楊么據洞庭重湖朝廷屢命將討之不克公念建康東南都會而洞庭實據上流今冦日滋壅遏漕運格塞形勢為腹心害不先去之無以立國然冦阻重湖春夏則耕耘秋冬水落則收糧于湖寨載老小于泊中而盡驅其衆四出為暴前日朝廷反謂夏多水潦屢以冬用師故冦得併力而我不得志今乘其怠盛夏討之彼衆既散一旦合之固已疲於奔命又不得守其田畆禾稼蹂踐則有秋冬絶食之憂黨與必携可招來也雖已命岳飛往而兵將未必諭此意或逞兵殺戮則失勝筭傷國體遂具奏請行上許焉行至醴陵獄犴數百人盡楊么遣為間探者安撫使席益傳致逺縣囚之公召問盡釋其縛給以文書俾分示諸寨曰今既不得保田畆秋冬必乏食且餒死矣不若旦降即赦爾死數百人驩呼而往五月十一日至潭州於是賊寨首領黄誠周倫先請受約束然誠等屢嘗殺招安猶自疑不安公遣岳飛分兵屯鼎澧益陽壓以兵勢其黨大恐相繼約日來降丁壯五六萬老弱不下二十萬公一切以誠信撫之六月湖冦盡平乃更易郡縣姦贓吏宣布寛恩上手書賜公曰覽奏知湖冦已平非卿孜孜憂國不憚勤勞誰能寛心腹憂顧奏到之日中外歡賀萬口一辭以謂上流既定則川陜荆襄形勢連接事力増倍天其以中興之功付之卿乎於是公奏追岳飛進軍屯荆襄圖中原遂率官屬吏兵泛洞庭而下時重湖連年舟楫不通公舟始行風日清爽父老歎息以為變殘賊呻吟之區為和氣也公既兩發儲嗣之議至是聞建資善堂皇子出就傅喜不自勝以為當以師傅為先遂薦起居郎朱震秘閣修撰范仲淹可充訓導之選公雖在外常以内治為憂每有見輒入奏公自岳鄂轉淮西東會諸將大議防秋之宜直至承楚偽境震動上念公乆勞于外遣中書賜手書促歸制除公金紫光祿大夫十月十一日至行在上勞問曰卿暑行甚勞然湖湘群盜既就招撫以成朕不殺之仁卿之功也公頓首謝曰陛下誤知使當重任故臣待効愚計上親書周易否秦卦以賜焉公奏自古小人傾陷君子莫不以朋黨為言夫君子引其類而進志在於天下國家而已其道同故其所趍向亦同曽何朋黨之有惟小人則不然更相推引本圖利祿詭詐之蹤莫可跡究故或小異以彌縫其事或内外符合以信實其言人主於此何所决擇而可哉則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已矣臣嘗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為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下國家非為身故也否之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為志在君則君子連類而退盖將以行善道而未始忘憂國愛君之心焉觀二爻之義而考其用心則朋黨之論可以不攻而自破矣臣又觀否泰之理起夫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於天下百姓方其一念之正其畫為陽泰自是而起矣一念之不正其畫為陰否自是而起矣然而泰之上六陰已盡復變為陽則君子在外而否之所由生焉否之上九陽已盡復變為陰則小人在外而泰之所由生焉當今時適艱難民墜塗炭陛下若能日新其德正厥心於上臣知其將可以致泰矣異時天道悔禍幸而康寧則陛下常思其否焉上嘗召公對便殿問所宜為且命公以所聞見置策來上公承命條列以進號中興備覽凡四十一篇立國之本用兵行師之道君子小人之情狀駕馭將帥之方均節財用之宜聽言之要待近習之道以至既往之得失郡縣之利病莫不備具上深嘉歎置之坐隅六年正月公以虜勢未衰而叛臣劉豫復據中原為謀叵測不敢寧處於朝奏請親行邊塞部分諸將以觀機會上許焉即張榜聲豫僣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啓行公謂楚漢交兵之際漢駐兵殽黽間則楚不敢越境而西盖大軍在前雖有他岐捷輕敵人畏我之議其後不敢踰越而深入也故太原未陷則粘罕之兵不復濟河亦以此耳議者多以前後空闕虜出他道為憂曽不議其粮食所自來師徒所自歸不然必環數千里之地盡以兵守之然後為可安乎既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於同列惟上深以公言為然至江上會諸帥議事命韓世忠據承楚以圖維揚劉光世屯合肥以招北軍命張俊練兵建康進屯盱眙命楊沂中領精兵為後翼佐俊命岳飛屯襄陽以窺中原形勢既立國威大振上遣使賜公御書裴度傳以示至意公於諸將中尤稱韓世忠忠勇岳飛之沉鷙可倚以大事世忠在楚州時入偽地叛賊頗聚兵世忠渡淮擊敗之直引兵至淮陽而還士氣百倍公以東南形勢莫重建康建康實為中興根本且人主居此則北望中原常懐憤惕不敢自暇自逸臨安僻居一隅内則易生安肆外則不足號召逺近繫中原之心奏請車駕以秋冬臨建康撫三軍以圖恢復公又以渡江徧撫淮上諸屯屬方盛暑公不憚勞人人感悅七月有旨促公入覲八月至行在時張俊軍已進屯盱眙三帥鼎立而岳飛遣兵入偽地直至蔡州焚其積聚時有俘獲公力陳建康之行為不可緩朝論同者極鮮惟上斷然不疑車駕以九月一日進發平江公又請先往江上諜報叛賊劉豫及其妷猊挾虜來冦公奏虜疲於奔命决不能悉大衆復來此必皆豫兵公既行而邊遽不一大將張俊劉光世皆張大賊勢爭請益兵自趙鼎而下莫不恟懼至欲移盱眙之屯退合肥之師召岳飛盡以兵東下公獨以為不然以書戒俊光世曰賊豫之兵以逆犯順若不盡勦除何以立國平日亦安用養兵為今日之事有進擊無退保時楊沂中為張俊軍統制公令沂中往屯濠梁且使謂之曰上待統制厚宜及時立大功取節鉞或有差跌某不敢私諸將悚懼聽命公至江上知來為冦者實劉麟兄弟豫封麟淮西王兵凡六萬入冦已渡淮涉南夀春逼合肥公調度既已定矣而張俊請益兵之書日上劉光世亦欲引兵退保劉豫又令鄉兵偽敵服於河南諸州十百為群由此間者皆言處處有敵騎趙鼎及簽書樞宻折彥質惑之移書抵公至七八堅欲飛軍速下又擬條畫項目乞上親書付公大畧欲俊光世沂中等退師善還為保江之計不必守前議公奏俊等渡江則無淮南而長江之險與敵共矣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賊得據淮西因粮就運以為家計江南其可保乎陛下其能復遣諸將渡江擊賊乎淮西之冦正當合兵掩擊今士氣甚振可保必勝若有一退意則大事去矣又岳飛一動則襄漢有警復何所制願朝廷勿專于中使諸將不敢觀望上手書報公曰朕近以邊防所疑事咨問於卿今覽卿奏措置方畧審料敵情條理明甚俾朕釋然無復憂顧非卿識慮髙逺出人意表何以臻此是時内則廟堂外則諸將人人長怯務為退避自全之計雖公建策之忠始終不二然握兵在外間隙易生向非主上見機之明不惑群議則諸將必引而南大勢傾矣及奉此詔異議乃息而諸將亦始為固守計既而賊大張聲勢於淮東阻韓世忠承楚之兵不敢進楊沂中亦以十月四日抵濠州公聞光世已舍廬州而南淮西人情恟涌星夜疾馳采石遣諭光世之衆曰有一人渡江即斬以徇光世聞公來采石大恐即復駐軍與沂中接連相應劉猊分麟兵之半來攻沂中是月十日沂中大破猊於藕塘降殺無遺猊僅以身免麟拔柵遁走虜獲甚衆得粮舟四百餘艘於是公奏車駕宜乘時早幸江上上賜手書又遣内侍賜公端石硯筆墨刀劒犀角且召公還及至平江隨班朝見上曰却賊之功盡出右相之力於是趙鼎皇懼乞去方公未至平江時鼎等已議回蹕臨安公入見之次日具奏曰獲聞聖訓惟是車駕進止一事利害至大天下之事不倡則不起不為則不成今四海之心孰不想戀王室虜叛相結脅之以威雖有智勇無由展竭三嵗之間賴陛下一再進撫士氣從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正當示之以形勢庶幾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帥者亦不敢有偷安茍且之心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陛下不自致力以為之先則被堅執銳履危犯險者皆有解體之意今日之事存亡安危所自以分六飛儻還則有識解體内外離心日復一日終以削弱異日復欲下巡幸詔書誰為深信而不疑者何則彼知朝廷姑以此為避地之計實無意於圖回天下故也上飜然從公計十二月趙鼎出知紹興府專委任公公謂親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年以來内重外輕祖宗之法盡廢流落于外者終身不獲用經營於内者積嵗得美官又官于朝者不歴民事利害不明詔令之行職事之舉豈能中理民多被其害遂條具以聞郡守監司有治狀任滿除郎郎曹資淺未經民事之人秩滿除監司郡守令中書省御史臺籍記姓名回日較其治効優加擢用治民無聞者與閑慢差遣館職未歴民事者與除通判郡守殿最如前仍乞降詔又以災異奏復賢良方正科皆從之七年正月上以公去冬却敵之功制除特進問安使何蘇歸報徽宗與寧德后相繼上僊上號慟擗踊哀不自勝公奏天子之孝與士庶不同必也仰思所以承宗廟奉社稷者今梓宫未返天下塗炭至讎深恥亘古所無陛下揮涕而起斂髪而趨一怒以安天下之民臣猶以為晚也數日後求奏事深陳國家禍難涕泣不能興因乞降詔諭中外又請命諸大將率三軍發哀成服中外感動時公總領中外之政會車駕巡幸又值國恤幾事叢委公以一身任之至誠惻怛上下感動人情賴公以安每對必深言讎恥之大反復再三未嘗不改容流涕上方厲精刻已務自節損戒飭宫庭内侍等無敢少有越度者事無巨細必以咨公賜諸將詔旨往往命公擬進未嘗易一字自公與趙鼎在相位以招來賢才為急務從列要津多一時之望百執事奔走効職不敢自營人號為小元祐方車駕在平江時公歸自江上奏劉光世握兵數萬無復紀律沉酣酒色不卹國事語以恢復意氣怫然宜賜罷斥以警將率上然之罷光世而以其兵盡屬督府公命叅謀軍事兵部尚書吕祉往廬州節制公又嘗自往勞之人情初無他而樞宻使秦檜知樞宻院事沈興求意以握兵為督府之嫌奏乞置武帥臺諌觀望繼亦有請乃以王德為都統制即軍中取酈瓊副之公歸聞之獨以為不然而瓊等亦與德有舊怨與其下八人列狀訴御史臺乃命張俊為宣撫使楊沂中劉錡為制置判官以撫之此軍自聞王德為帥往往懐疑而酈瓊遂陰有異志唱搖其間八月八日瓊等舉軍叛執吕祉以行欲渡淮歸劉豫祉不肯渡詈瓊等碎齒折首以死公遂引咎力求去位上不得留因問可代者公辭不對上曰秦檜何如公曰近與共事始知其闇上曰然則用趙鼎遂令公擬批召鼎既出檜謂公必薦已就閤子與公語良乆上遣人促進所擬文字檜始錯愕而出後反謂鼎上召公而丞相遲留至上使人促始進入檜之交諜類此公本以檜靖康時建議立趙氏不畏死有力量可與共天下事而一時仁賢薦檜尤力遂推引既同朝始覺其顧望包藏故臨行因上問及之以九月五日公得請授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左司諫王縉奏乞留公即日補外都官郎中趙令矜繼上疏亦罷去而御史中丞周秘殿中侍御史石公揆右正言李誼交章詆公未已旋落職以朝奉大夫秘書少監分司西京永州居住於是趙鼎復當國而車駕自江上還臨安矣八年二月抵永是嵗秦檜已得政始决屈已和戎之議九年正月詔書至永公伏讀恐懼寢食不安移書叅政孫近大畧曰魯仲連不肯尊秦為帝且云連寧有蹈東海而死盖知帝秦之禍遲發而大况我至讎深隙廼欲修好而喜目前少安乎異時嵗幣求増而不已使命絡繹以來臨以至更立妃后變置大臣起罷兵之議建入覲之謀皆或有之矣某是以伏讀詔書不覺戰汗幸公深思宻以啓沃又聞故人李光自洪州召入政府復以此意移書抵之懐不自已又具劄子以奏二月以大霈復宣奉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宫任便居住公復具劄子曰竊惟今日事勢處古今之至難一言以斷之在陛下勉强圖事而已陛下進而有為則其權在我且順天下之心間雖齟齬終有莫大之福陛下退而不為則其權在敵且拂天下之心今雖幸安復將有莫大之憂夫在彼者情不可保在我者心不可失外徇敵國内罹實害智者所不為也居旬日又具劄子曰自陛下回駐臨安甫閱嵗時聖心之所經營朝論之所商確專意和議庶幾休息莫不幸其將成矣臣嘗不寐以思屈指而計敵人與我讎釁之深設心措置果欲存吾之國乎抑願其委靡而遂亡也臣意力弱未暇姑偕和以怠我之心勢盛有餘將求故以乘吾之隙理既甚明事又易見然則紛紛異議可端拱而决矣料敵上策還梓宫復母后輿地來歸不失前約結懽篤好以怠我師遲遲數年兵無戰意然後遣一介之使持意外之詔假如變置大臣更立后妃將何以塞請敵出中策則必重邀求責微禮失約爽信近在朞年中原之地將何所付如梁武之立北魏王顥者尚庶幾於前敵出下策怒而興師直臨江表勢似可愕而天下之亂或從此而定矣是月復資政殿大學士知福州四月公念前論講和事未蒙開納又具劄望聖慈斷以無疑則天下幸甚時敵中變盟復取河南公奏曰臣切念自群下决回鑾之議國勢不振事機之會失者再三向使敵出上策還梓宫歸兩殿供須一無所請宗族隨而盡南則我德敵必深和議不拔人心懈怠國勢寖微異時釁端卒發何以支持臣知天下非陛下之有矣今幸上天警悟敵懐反復士氣尚可作人心尚可回願因權制變轉禍為福用天下之英才据天下之要勢奪敵之心振我之氣措置一定大勲可集繼聞淮上有警連以邊計奏知又條畫海道舟船利害上嘉公之忠遣中使奬諭公時大治海舟至千艘為直指山東之計以俟朝命在郡細大之務必躬必親人人感悅和氣薰然訟事清簡山海之冦招捕無餘十一年三月劉錡大破兀术於順昌錡本晚出公一見關陜竒之即付以事任錡亦感慨自立公歸薦之上謂錡才識諸將莫及而一時輩流疾其才能出已右百計沮遏公既平湖冦即薦知岳州已而召赴行在左右扶持付以王彥軍且擢為騎帥至是錡以所部成大功方欲進兵乘敵虚而檜召錡還矣錡還朝上見之首曰張浚可謂知人檜遣郎官盖諒來諷公使附其議當即引公為樞宻使公答檜書歴言和不可成敵不可縱且面為諒言諒歸檜怒而公亦力請祠奉親矣十一月除檢校少傅崇信軍節度使充萬壽觀免奉朝請十二年太母鑾輅來歸制封公和國公檜既外交仇讎罔上自肆惡嫉正論諱言兵事自以為時已太平日為浮文侈靡愚弄天下獨忌公甚中丞万俟卨希檜旨論公卜宅僣擬至倣五鳳建樓上不以為然檜遣朝士吳秉信以使事至湖南有所案驗且以官爵誘之秉信造公見其居不過中人常產可辦不覺嘆息反宻以檜意告公而歸且奏其實檜黜秉信十六年公念檜欺君誤國使灾異數見彗出西方欲力論時事以悟上意又念太夫人年髙言之必被禍恐不能堪太夫人覺公形瘠問故公具言所以太夫人誦先雍公紹聖初對方正策之詞曰臣寧言而死于斧鉞不忍不言而負陛下至再至三公意遂决乃言曰當今事勢譬若養大疽於頭目心腹之間不决不止决遲則禍大而難測决速則禍輕而易治惟陛下謀之於心斷之以獨謹察情偽豫備倉猝檜大怒時公以天申節手書尚書無逸篇具劄子為賀七月檜命臺諫論公章四五上以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連州居住公在連作四德銘以示其人曰忠則順天孝則生福勤則業進儉則心逸連人相與鑱之於石家傳人誦焉二十年九月移永州盖公去國至是幾二十年退然若無能者而天下士無賢不肖莫不傾心武夫健將言公者必咨嗟歎息至小兒婦女亦知天下有張都督也每使至北北主必問公安在方和議初定時國書中有不得輒更易大臣之語盖憚公復用也至是秦檜寵位既極老病日侵鄙夫患失之心無所不至無君之迹顯然著見意欲剪除海内賢士大夫然後肆其所為尤憚公為正論宗主使已不得安欲亟加害命臺臣王泯徐嘉輩有劾語必及公至彈知洪州張宗元文謂公國賊必欲殺之有張柄者嘗奏請令檜乘金根車其死黨也即擢知潭州汪召錫者娶檜兄女嘗告訐趙令衿遣為湖南提舉俾共圖公又使江南轉運判官張常先治張宗元獄株連及公以為未足又捕趙鼎子汾下大理獄備極惨毒栲掠無全膚令自誣與公及李光胡寅等謀大逆凡一時賢士五十三人檜所惡者皆與獄上會檜病篤不能書判以死時紹興二十有五年也上始復親庶政先勒檜子熺致仕盡斥群兇公迹稍安而太夫人遽薨有旨復公職觀文殿大學士判洪州公已在苫塊矣哀苦扶護以治命當歸葬雍公之兆奏請俟命長沙獨念天下事二十年為檜所敗壊人心士氣委靡消鑠政事無綱邊備蕩弛幸其一旦殞斃則當汲汲惟新之圖而未見所以慰人望者且聞頑元亮篡立勢已驕豪必將妄舉可為寒心自惟大臣義同休戚不敢以居喪為嫌五月具劄子曰臣疎逺不復與聞朝廷幾事而伏自私念今日事勢極矣陛下將拱手而聽其自然乎抑將外存其名而博謀宻計求所以為長乆歟臣誠過慮以為自此數年之後民力益竭財用益乏士卒益老人心益離忠臣列將淪亡殆盡内患外憂相仍而起陛下將何以為策方祖宗盛時與敵通好惟力敵勢均而國家取兵於西北取財於天下文武之才世不乏人是故得以持乆而百四十年之後靖康大變事出不意禍亂之大亘古所無論者猶恨夫恃和為安而不知自治之失今天下幾何譬之中人之家盜据其堂安居飽食其間而朝夕陰伺吾隙一日之間其舍我乎然則陛下不可不深思力圖於此時也繼被朝命以太夫人之喪歸蜀八月行至荆南會以星變詔求直言公慮敵數年間勢决求釁用兵而吾方溺於宴安謂敵可信蕩然莫為之備沈該万俟卨居相位尤不厭天下望朝廷益輕顧在苫塊經歴險阻死亡無日不得為上終言之乃復奏曰臣聞天地之大德曰生而天地生物之功本於秋冬盖非嚴凝之於秋冬則無以敷榮之於春夏然則秋冬之嚴凝生物之基也若夫一時之和亦聖賢生利天下之權爾商湯事葛矣而終滅葛周太王避狄矣而未幾謀以卻狄文王事昆夷矣而卒伐之勾踐事吳矣坐薪嘗膽竟以破吳漢髙祖與項羽和羽歸太公吕后割洪溝以西為漢東為楚良平以楚兵罷食盡釋而弗擊是養虎而自遺患漢王從之卒成大業唐太宗初定天下有渭上之盟未幾李靖之徒深入沙漠之地犂其庭係其酋海内始安兹非以和為權而得之哉若夫石晉則不然桑維翰始終主和其言曰願訓農習戰養兵息民俟國無内憂民有餘力觀釁而動動無不成若有深謀者考其君臣所為名實不孚專務姑息賞罰失章施設謬戾權移於下政私於上無名之獻莫知紀極維翰所陳殆為空言始欲信其當時必和之說以偷安竊位而已契丹窺見其心謂晉無人頻來凌侮日甚一日後嗣不勝其忿始用景延廣之議僥倖以戰不知其荒淫怠傲失德非一日天下之心已離勢已去財已匱延廣不學不知行聖賢之權亟思所以復其心立其勢强其國急於兵戰之爭事窮勢極數萬之師無一夫為之發矢北向者至今為天下嗤笑臣願陛下鑒石晉之敗而法商湯周太王文王之心用越勾踐之謀考漢唐四君之事以保圖社稷深思大計復人心張國勢立政事以觀機會未絶其和而遣一介之使與之分别曲直逆順之理事必有成臣不孝之身親養已絶含忍一死其亡無日徒能為陛下言之而已上付三省宰執沈該万俟卨湯思退等見之大恐以為虜初未有釁嵗時通問不啻如膠漆而公所奏廼若禍在年嵗間者或笑以為狂臺諌湯鵬舉凌哲聞之章疏交上謂公方歸蜀恐搖動逺方有旨復令永州居住候服闋日取旨太夫人既葬十日而謫命至且有朝旨促迫甚急公即日就道服闕有旨落職以本官奉祠自庚辰秋冬朝廷頗聞敵有異志公卿大夫士下至軍民無不内懐岌岌日願公還相位表疏不絶三十一年春有旨令公湖南路任便居住未幾而亮兵大入中外震動十月復公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時敵騎跳梁兩淮王權兵潰劉錡引歸鎮江兩淮之人奔迸南來沿江百姓荷檐而立遂改命公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金書疾上敦促甚遽長沙在逺傳聞不一人人危懼公被命明日即首塗過池陽聞亮被殺然餘衆猶二萬屯和州李顯忠兵在沙上公渡江往勞以建康激賞犒之一軍見公以為從天而下驩呼増氣敵諜報惴恐一二日遁去顯忠乘士氣銳追之多所俘獲公至建康奏乞車駕早來臨幸聞已進發乃督官屬治具不半月而辦風采隱然軍民恃以安上至建康公迎見道左衛士見公至以手加額無不喜公復用而悲公乆處瘴癘形容之瘠也車駕入行宫首引公見問勞再四公頓首謝上更生肉骨之賜且曰秦檜盛時非陛下力賜保全無此身矣上為之慘然曰檜為人既忌且妬後六日再引對秦檜二十年間所以譛公者無所不至有臣子所不忍聞者獨賴上主張不至死地至是上見公詞和氣平無淹滯之歎而温乎忠愛之誠為之感動對輔臣嘉美再三車駕既還或有勸公求去者公念舊臣他無在者而國家多虞之際人心尤以已之去就為安危不忍捨而逺去日治府事細大必親敵騎雖去人情未安朝廷賴公屹然増重時敵以十萬衆圍海州甚急鎮江都統張子盖提兵在淮上欲前救當受公節制士氣十倍而公受命之日亦即為書抵子盖勉以功名令出騎乘敵弊子盖率兵力戰大破敵衆得脫歸者無幾公謂去嵗淮上諸軍奏功例不以實有功者擯不錄而庖人厮役悉沾濫賞輕名器耗財用亂紀綱使軍士不復知所勸激奏今海州上功當有深革其弊使可為後法於是令諸大將戰勝則命統制官下至旗頭押擁隊公共保明限三日申稍有謬偽重寘典憲公德威素著將士望風畏愛至是復總兵權當軍政二十年廢弛之後問疾痛卹勞苦撫孤遺禁尅剥勉將士俾知忠順於是人人勉厲慨然有趨事赴功之志公奏軍籍日益凋寡補集將士必資西北之人能忍戰苦方為可仗臣體訪得東北今嵗蝗蟲大作米價踴貴中原之人極艱於食欲乞朝廷多撥米粮或錢物付臣措置招來吾人人心既歸敵勢自屈公又以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擾之後當收以為兵又奏曰兩淮之人素稱强力而淮北義兵尤為忠勁困於敵毒亦已甚矣讎虜欲報之心盖未嘗一日忘也特部分未嚴器械不備雖有赤心不能成事自强敵恣為殘虐十室九空皇皇夾淮各無所歸臣恐一旦姦夫鼓率千百為羣别致生事謂可因其嫉憤無聊之心而招集之欲置御前萬弩營募民强壯年十八已上四十五已下堪充弩手之人並不刺臂面以御弩効用為名各給文帖書寫鄉貫居住之處及顏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結一保兩保為一甲十甲為一隊逓相委保有功同賞有罪同罰於建康府置營寨安泊詔皆從公請公即下令曰兩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婦殺傷虜掠不能相保今議為必守之計復恥雪怨人心所同有願充者宜相率應募至於淮北乆被塗炭素懐忠義欲報國恩亦當來歸共建勲業於是兩淮之人欣然願就率皆强勇可用公親訓撫之又奏差陳敏為統制敏起微賤聲迹未振公擢於困廢中感激盡力圖報未幾成軍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動欲敗成績數月間來應者不絶衆論始定公謂敵長於騎我長於步制騎莫如弩衛弩莫如車乃令專制弩治車又謂三國以後自北歸南未有不由清河禍口兩道以舟運粮盖淮北廣衍粮舟不出於淮則懼清野無所得有坐困之勢於是東屯盱眙楚泗以扼禍潁大兵進臨聲勢連接人心畢歸精兵可集即奏言之又乞多募福建海船由海窺東萊由清泗窺淮陽有旨下福建選募今上即位公首奏建康行宫當罷工役華采之事據今所營以備臨幸有詔從之上自藩邸熟聞公德望臨朝之初顧問大臣咨嗟太息召公赴行在賜公手書曰朕初膺付託以眇然一身當萬幾之煩夙夜祗懼未知攸濟公為元老被上皇禮遇之乆群臣莫及宜有嘉謀至計輔朕初政方今邊陲未靖備禦之道實難遙度思一見公面議其當使了然如在目中繄公是望公其疾驅副朕至意公奏曰臣敢不以前日恪事上皇之心事陛下惟一其志有殞無二遂就道未至國門敦促再四即引見上見公改容體貌曰乆聞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命内侍賜公坐降問再四公奏人主以務學為先人主之學本於一心一心合天何事不濟所謂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人主惟嗜慾私溺有以亂之失其公理故必須兢兢業業朝夕持使清明在躬惟是之從則賞罰舉措無有不當人心自歸强敵自服上竦然曰當不忘相公之言公又奏今日便當如創業之初宜每事以藝祖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公見上天錫英武每言及兩朝北狩八陵廢隔兆民塗炭讎恥之大感痛形於辭色因力陳和議之非勸上堅志以圖事制除公少傅江淮東西路宣撫使節制沿江軍馬進封魏國公公謂新政以人才為急人才以剛正為先因疏當今小大之臣有經挫折而不撓論事切直者凡十數人薦于上且乞以閒暇時數引賢者自近賜以從容庶幾啓沃之間有所廣益復薦陳俊卿汪應辰可為宣撫判官有旨差俊卿又奏前國子司業王大寶可備勸講論思上遂召大寶翰林學士史浩建議欲築瓜州采石城上下公議公謂今臨淮要地俱未措置髙郵巢縣家計亦復未立而乃欲驅兵卒但於江干建築城堡豈不示虜削弱失兩淮之心墮將士之氣或有緩急誰肯守兩淮者不若先城泗州上以公言為然而浩已為叅政力主初議其餘公所指置浩輒不以為是時公以張子盖可任陳鎮淮上圖山東而子盖所陳浩輒沮抑百端至下堂劄詰責又深遏海州之賞公方招來山東之人至者雲集而浩不肯應副錢糧且謂不當接納以自困公奏乞上幸建康而浩專欲為懐安計公治舟楫於東海所圖甚逺而浩輒散遣凡公所為動皆乖異黨與唱和實繁有徒子盖西人負氣竟以成疾公遣官勞問不絶且乞上親諭上賜手書拊存備至而子盖卒不起山東前所結約者皆失望浩遣其腹心司農寺丞史正志來建康專欲沮招納事公論奏曰竊惟國家自渡江已來兵勢單弱賴陜西及東北之人不忘本家率衆歸附以數萬計臣為御營叅賛軍事目所親見後之人良將精兵往往皆當時歸正人也三十餘年扞禦力戰國勢以安今一旦遽欲絶之事有大不可者此令一下中原之人以吾有棄絶之意必盡失其心上見之感悟事得不罷正志又受浩旨聚兩路監司守臣往瓜洲相度築壘事及見公恃其口辯欲為浩游說公折以大義正志乃媿恐不敢言將行公復謂之曰歸致意史叅政秦檜主和終致誤國叅政得君毋蹈覆轍浩聞之竦然時浩已遣使使金報登寶位公奏陛下初立方欲圖回恢復而遽聞遣使懼天下解體願毋遣浩竟遣之然敵計已行亦竟責舊禮不納也十一月有旨召宣撫判官陳俊卿及公子拭赴行在公附奏曰今日之事非大駕親臨建康則决不能盡革宿弊一新令圖鼓軍民之氣勤中原之心自太上時已為此謀盖江南形勢實在於此舍而不為未見其策又奏近聞吳璘之兵在德順曾未幾月與敵大戰不可不為之深思也使此敵得志於西則氣焰必熾脅制番漢聚兵邊陲迫我臣屬事固難處今持乆不决有大利害存焉儻坐視不問貽憂異時非計之得也當今兩淮之師虎視淮壖用觀其變而遣舟師自海道搖山東及多遣忠義結約中原疑惑此敵使有左顧右眄之慮而德順之師知我有牽制之勢將士亦當賈勇自奮至是復令俊卿等力言之時浩已發詔命璘棄德順盖浩志專欲亟和以自為功謂德順既棄則非徒璘無能為亦因撓公之謀矣上見俊卿等曰問公動靜飲食顏貌曰朕倚公如長城不容浮言搖奪時上已有欲幸建康之意矣而浩殊不以為然時敵以十萬衆屯河南多張聲勢欲窺兩淮公以大兵屯盱眙濠廬敵不敢動但移牒三省宻院及移書宣撫司虚為大言欲索海泗唐鄧商州及嵗幣等公奏此皆詭詐不當為之動卒以無事隆興元年正月九日制除公權樞宻使都督江淮軍馬且命即日開府視事始公命諸將築泗州兩城至是而畢隠然為邊寒重鎮時敵將富察特黙及為知泗州大周仁以兵五千屯虹縣都統蕭琦以萬餘人屯靈壁積粮修城遣間不絶公謂至秋必為邉患當及時掃蕩若破兩城則淮泗可奠枕也且蕭琦素有歸我之意累遣親信至宣撫司會主管殿前司李顯忠建康都統制邵宏淵亦獻擣二邑之策公具以奏上上手書報可三月召公赴行在既至復申前說乃命李顯忠出濠州趨靈壁邵宏淵出泗州趨虹縣而令叅議馮方隨往犒勞公亦自往臨之公渡江聞李顯忠至靈壁而蕭琦中悔以衆來拒顯忠大破之琦所將萬人降殺殆盡邵宏淵亦進圍虹縣顯忠會之徒穆周仁窮蹙率其衆降亦以萬數公又遣戚方將舟師趨淮陽慮顯忠輕敵深進則親率官屬前駐盱眙幾便近得以指呼顯忠追蕭琦至宿州近城琦與家屬及千户頭項等百餘人降遂直抵城下敵偽元帥者遣二萬餘人來戰大破之進攻城將士蟻附而上遂克之中原震動歸附日至上手書曰近日邊報中外鼓舞十年來無此克捷公恐盛夏人疲急召顯忠等還而上亦戒諸將以持重皆未達偽副元帥赫舍哩志寧率大兵至顯忠等恃勝不復入城但於城外列陣以待士卒頗已疲矣偽帥令於陣前打話謂爾若破我當盡歸河南之地既戰敵兵卻明日復戰我師小不利統制官有遁歸者軍心頗搖顯忠等率兵入病敵衆進攻復殺傷而退居數日得諜者報敵大兵將至顯忠等信之夜引歸敵亦不能追也時敵名帥猛將降執系道精甲利兵破亡不啻三倍是後不復能為靈壁虹縣之屯矣初將退師公在盱眙去宿不四百里浮言洶動傳敵且至官屬中有懐檄以歸者亦有請公亟南轅者公不答遂北渡淮入泗州城軍士歸者勞而撫之視瘡痍拯疾病録死事旌有功人情皆悅凡數日上下始知敵初無一騎過宿者人心始定時公獨與子拭留盱眙數月俾將士悉歸憇而後還維揚具奏待罪上手書拊勞公復奏曰今日之事明罰為本而罰之所行當自臣始上手書報曰卿屢待罪欲罰自卿此言至公豈不感格朕委任卿未嘗少變卿不可以此介懐正賴卿經畫他人豈能副朕有旨降特進為江淮宣撫使宿師之還士大夫素主和議者乘間抵巇非議百出上又賜手書曰今日邊事倚卿為重卿不可以畏人言而懐猶豫前日舉事之初朕與卿獨任此事今日亦須朕與卿終任此事切不可先啓和之言又荐遣内侍勞公於是公又第都統制統制官以下乞以次行罰公留真揚大敕兩淮守備命魏勝守海州陳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治髙郵巢縣兩城為大兵家計修滁州關山以扼虜衝聚水軍淮陰馬軍夀春廬州大抵虜人來攻泗州則糧道回逺城中兵二萬餘足以守乘其弊足以勝如其出竒自淮西來則清野堅壁使無所掠既不得進合兵攻之可大破也然是時師退未幾人不自保公命拭往建康挈家屬來維揚衆大安上復召拭奏事公附奏曰自古大有為之君必有心腹之臣相與叶謀同志以成治功不容秋毫之間然後上下響應影從事克有濟臣以孤蹤跋前■〈士冖田疋,上中中下〉後動輒掣肘陛下將安所用之顧深惟有司精選天下巖穴之賢付以中外大柄臣老且病望陛下矜憐賜以骸骨使之待罪山林母令出處狼狽取笑天下後世上覽奏謂拭曰雖乞去之章日至朕决不許朕待魏公有加終不為浮議所惑公聞之不敢復有請時上對近臣未嘗名公獨曰魏公每遣使來必令視公飲食多寡肥瘠何如其眷禮如此八月有旨復公都督之號敵都元帥僕散忠義與紇石列志寧並貽書三省宻院欲索四郡及嵗幣等時湯思退為右相思退本檜死黨尤急於求和遂遣盧仲賢李栻持書報敵並借職事官以往公又奏仲賢小人多妄不可委信上因其辭戒勿許四郡而宰執則令仲賢等許之無傷拭至境託故不行獨仲賢往僕散忠義懼之以威仲賢遂鼠伏拱手稱歸當禀命許四郡願持書復來仲賢見遂謬稱敵有數十萬之衆近邊若不速許四郡今冬必入冦公知仲賢為敵所脅即謂之曰某在此邊已敕備借使虜來當力破之况探報日至敵之屯河南者不萬計議得無為敵游說耶時拭復被旨令入奏公命拭奏仲賢辱國無狀上怒下仲賢大理寺思退皇懼百端救之至與左相陳康伯叩頭殿上乞去上不悅猶鐫仲賢官思退及其黨懼益大倡和議建議王之望龍大淵為通問使副公在逺争不能得即奏臣年老多病所論與朝廷略不相合豈可蒙恥更造班列以重敗其素節且陛下廟堂之上豈容狂妄不合之臣濫厠其間臣雖至愚亦誠不忍與今日力主和議之臣並列於朝伏乞早降指揮上賜手書曰卿忠誠為國天下共知和議事專俟卿到面盡曲折卿宜速來繼遣内侍甘澤賜公手書公以上意厚甚不敢固辭復上奏曰臣竊聞道路之言謂今兹議和非陛下本心事有不得已者詢之士大夫多以為然惟臣昔嘗力陳和之不可為秦檜所擠瀕死者屢賴上皇保全覆護以有餘生今日之議臣以國事至大不敢愛身力為陛下敷陳不識陛下終能主張之否既至入見上首諭公以欲專委之意公復力陳和議之失上為止誓書留使人而令通書官胡昉楊由義先往諭敵帥以四郡不可割之意於是之望大淵待命境上而上與公宻謀若敵帥必欲得四郡當遂追還使人罷和議事十二月二十二日制拜公尚書右僕射都督如故而思退亦轉左僕射上諭當直學士錢周材以注意在公故思退雖為左僕射而公恩遇獨隆每奏事上輒留公與語又時召拭入對賜公御書聖主得賢臣頌思退等素忌公至是益甚公既入輔首奏當旁招仁賢共濟國事上令公條具公奏虞允文陳俊卿汪應辰王十朋張闡可備執政劉珙王大寶杜莘老宜即召還胡銓可備風憲張孝祥可付事任馮時行任藎言馮方皆可備近臣朝士中林栗王拒莫冲張宋卿議論據正可任臺諌皆一時選也公自太上時即建議當駐蹕建康以圖恢復上初即位公入對又首言之及撫師江淮每申前說至是復力言於上通書官胡昉等至宿州僕散忠義以不許四郡之故械繋迫脅昉等不屈忠義計窮更禮而歸之上聞之亟召栻語之故令諭公曰和議之不成天也事當歸一矣始議以四月進幸建康公又奏當詔之望等還上批出曰王之望龍大淵并一行禮物並回思退等大駭更約翌日靣奏又至漏舍思退等競執前說公折以正論輒屈是日三月朔旦上當詣徳夀宫未登輦召宰執議事思退及參知政事周葵同知樞宻院洪遵叩頭力爭上怒聲色頗厲及自徳夀宫回復批出曰追回之望等劄子宜速進入適詣徳夀宫太上皇帝亦深怒此冦無禮卿等不可專主和議恐取議於天下思退等懼遂以劄子進入發金字逓行公奏胡昉等能不為敵屈當加賞而向者盧仲賢擅以國家境土許冦與讎宜有重罰有旨仲賢除名勒停編管郴州又奏宜牓示諸軍諭以僕散忠義械繫使人加以無禮使各奮忠義勉勵待敵趨赴功名庶幾諸軍知曲在彼且知和議不成激昻增氣上令都督以此旨降牓兩淮荆襄川陜數日之間號令一新中外軍民皆仰上英斷思退計窮復奏力主和議且請上以宗社大計奏禀太上皇帝而後從事上親批其後降付三省曰敵無禮如此卿猶欲言和今日敵勢非秦檜時比卿之議論秦檜之不若故事宰相日一人啓御封是日適公當啓啓畢即轉示思退思退大駭藏去先是上既决幸建康之議思退等初不與聞後奏事上前語屢屈因説曰和議不成敵至何以待之上曰朕已决幸建康思退等失色及又見批語乃陽為皇恐乞祠狀而隂與其黨謀為傾陷之計蹤跡詭祕人不得盡知也居數日俄有旨命公按視江淮公知一日出外姦人必得肆意然趣行之旨屢下而事之成敗則又有非人力所能為者乃行既出國門思退遂與右正言尹穡通謀日夜汲汲益求所以間公者公未抵鎮江道遇王之望等還見之望力主和議因宻奏之而思退等亦相與隂謀謂不毁守備則公不可去和不可成乃令之望等盛毁守備一無以恃者又隂以官爵諷諸將令入文字稱敵盛疆為畏怯語而穯專主其議百計毁公督府參議官馮方立朝有直聲臨事不避難遍行兩淮築治城壘最為勞勩思退等以其效力尤多尤惡之使穯論方不當築城費財凡再章而方罷又論公所費國用不貲公奏計督府遣間探給官吏等二年半之費實不及三十萬緡其餘皆為修城造舟除器招軍用上出公奏思退穡議屈於是始謀更造他事機撼公殿前後軍統制張深等有勞軍士安之俄有旨放罷而以趙宻之子廓代之公至淮東訪問知狀奏留深而穡指公為拒命跋扈思退等又相與之謀上眷公厚必未肯遽罷公但先罷公都督則公自當引去穡奏論如思退計而公自聞馮方罷上奏乞罷督府詔從公請而公亦封章力求還政矣穡連疏抵公愈力左司諫陳良翰奏如公忠勤人望所屬不當使去國上謂良翰本無此事且當今人材孰有踰魏公者卿宜徧諭侍從臺諫使知朕此意侍御史周操素同良翰議至是爭論甚力然是時公留平江虎丘致政之章已八上矣上察公懇誠欲全其去四月二十二日制除公少師保信軍節度使判福州而思退等遂决棄地求和之議公力辭恩命上不許至五六除醴泉觀使公以連年疲勞比得退休已覺衰薾孟秋既望公薦享祖考既奠而跌公起歎曰吾大命不逺矣手兩家事付兩子且定祭祀昏喪之禮俾遵守曰喪禮不必用浮屠氏且曰吾嘗相國家不能恢復中原盡雪祖宗之恥不能歸葬先人墓右即死葬我衡山足矣及仲秋二十日猶為饒守王十朋作不欺室銘二十六日始寢疾二十八日疾病晡時命子拭等坐前問國家得無棄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日暮命婦女悉去夜分而薨訃聞上震悼輟視朝兩日有旨贈太保拭等不敢違公志扶護還潭以是嵗十一月辛亥葬于衡山縣南岳之陰豐林鄉龍塘之原公没五年上追思公忠烈慨然感動詔有司加贈太師賜諡太常采公議以忠獻來上詔可之公自幼即有濟時之志未嘗觀無益之書未嘗為無益之文孜孜然求士尚友講議當世之故聞四方利病休戚輒書之策至一介之賤亦曲加詢訪在京城中親見二帝北狩皇族系擄生民塗炭誓不與敵俱存委質艱難之際事有危疑他人方畏避退縮則挺然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動其心南渡以來士大夫往往唱為和說其賢者則不過為保守江南之計强敵制命率獸逼人莫知其為大變公獨毅然以敵未滅為已責必欲正人心雪讎恥復土宇鎮遺黎顛沛百罹志踰金石晚復際遇主義益堅雖天嗇其功使公困於讒慝之日不得卒就其志然而表著天心扶持人紀使天下之人曉然後知人類之所以異於邉陲中國之所以異於萬物者而得其秉彛之正有君臣父子之道則其功烈之盛亦豈勝言哉公之學一本天理尤深於易春秋論孟嘗論易疏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太極一也兩儀三之也分為二而七八九六之數成五行之象於是大著又曰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天地之中數也何以知其然盖一三五七九合為天數而天數不過五二四六八十合為地數而地數不過五天地竒耦合之為十摠之為五十有五自然之數皆不離中中故變變故其道不窮聖人神而明之用數之中故消息盈虚之妙闔闢變化之幾皆在於我而動靜莫違焉中其至矣每訓諸子及門人學以禮為本禮以教為先公初娶楊國夫人樂氏再娶蜀國夫人宇文氏先公五年薨葬衡山與公同兆異穴子男二人長拭右承務郎直秘閣次抅右承奉郎公有紹興奏議各十巻論語解四巻易解并雜記共十巻春秋解六巻中庸解一巻詩禮解三巻文集十巻惟公忠貫日月孝通神明盛德鄰於生稟奥學妙於心通勲存王室澤在生民威震四夷名埀永世平生言行非編錄可盡謹掇其大畧以備獻于君父下之史官傳之無窮且將以求立言之君子述焉乾道五年秋八月庚子左迪功郎新充樞宻院編修官朱熹謹狀
右張忠獻公行狀其全文僅四萬言工程急迫未能全刋故稍刪節然凡公之大勲勞大論議大忠大節不敢少遺焉觀者幸察
名臣碑傳琬琰之集中巻五十五